李炘南拔下针头,任由鲜血顺着手背滑落。
随意将被子卷起掩盖了一下没有人在的假象。
虽然深夜查房的时候肯定会被发现,但是......无所谓了。
他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又停了一下。
——不行,怎么能穿病号服去见小寻呢?
已经濒临疯狂的李炘南终于提起一点神志。
他忍着伤痛,迅速换好衣服,捏紧手中的纸条,往上面的地址赶去。
去干什么,想做什么,他心里完全一团乱麻,自己都不清楚。
只是——得知父母死亡真相的此刻,被她一早就分得清清楚楚的态度伤到的此刻,抱着就算死也要再看她一眼的决心朝着希望渺茫的目的地走去,只为了想要再见她一面。
外人。
就算他抱着卑劣的想法纠缠着少女这么久。
就算他成为了对方的第一个男人。
也始终只是一个......外人。
他眼前掠过那张美到眩目的容颜在月色下惊心动魄的一幕,耳中掠过锥心刻骨的话。
——不见到她一面的话,就是死也不甘心。
深夜的时间点,且还下着瓢泼大雨,出租车司机只愿意开到山脚下。
山林里。
李炘南猛烈地喘息着,脚步一刻不停歇地行走在黑暗的盘山公路上。
他没有与出租车司机多做纠缠,撑着伤重的病体在雨夜里硬生生走到了半山别墅。
冰冷而沉重的雕花铁门阻隔着里面的一切。
他面无表情地压下喉头的甜腥,清冷而忧郁的眉眼在夜色里透着深沉的冷寂。
水滴顺着头发滑进衣领,慢慢地洇到伤口的位置,带来酸麻的疼痛。
李炘南动作利索地翻进大门。
浴室里正在泡澡的季寻听到怪异的声响,抬了下眼睫。
从偌大的浴池里爬出来,还在不经意间踢倒了放在池边的酒瓶。
本想喝了酒再短暂睡上一觉的她面色不虞地穿上单薄的睡衣,想要看看是谁打扰她难得的清净。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相当急促的门铃声。
——现在的小偷偷东西,还知道按门铃,还挺有礼貌的。
喝醉的人天马星空地想着,浑然没意识到架子上的光灭星离震颤的提醒。
她打开门。
海蓝色的眼眸和那双悲恸的眼眸对上。
季寻有一瞬间的怔愣。
对面的李炘南则是被巨大的惊喜笼罩着,几乎不敢上前,只是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他从没感觉到两个月的时间会如此漫长。
而自从他和小寻相遇以来,也从未分别过这么久的时间。
少女似乎是刚才还在洗澡,被水雾蕴湿的碎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幽深的蓝色眼瞳沁着迷离的水汽。
是活生生的,完好无损的小寻。
他再也克制不住,冲上去把人抱进了怀里,在她耳侧低声呼唤着。
“小寻,小寻......”
声音绝望而缠绵。
娇小的少女被他整个覆盖住,炽热的体温透过被雨水淋湿的衣物紧密地传到衣着单薄的人身上。
季寻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蓝色的眼瞳里瞳孔收缩了一点。
他是疯了吗?
住在这里的人对交通最为了解,这么晚很难有出租车同意上山。
这笨蛋大概就是拖着不知有没有好的身体在雨夜里走了最起码几公里的山路。
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透吗?
季寻凝起眉,面无表情地任由男人抱紧自己,手中冰冷的寒气在渐渐凝结。
隐约感受到了什么,但李炘南丝毫没有在意,只是紧抱着她,仿佛此刻已是他所渴求的最终,低沉喑哑的嗓音一遍遍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因为拔掉针头而青紫一片的手触碰在柔软的发丝上,终于缓解了近日里来噩梦一般的痛楚。
“小寻......求求你,别再离开我了。”声音悲哀而沉痛。
季寻垂着眼睫,没有回应。
她只感觉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沉重的喘息,隔着鲜活血肉的温度,那颗心脏正在痛苦的挣扎。
随着他在颈间轻蹭的动作,有什么炽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微微一怔,反应了过来。
——他在哭。
时隔两个多月,已经隐约平静下来的季寻没有像那天面对东杉的眼泪一样反应那么激烈,她沉默着想要推开对方。
看在他已经快要把自己作死的份上,赶走也就好了。
但是李炘南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听话地松开她。
而是像发疯了一样将她锁得更紧。
炽热的温度几乎是以贴合着每一寸肌肤的方式传递过来,让她莫名有几分恼怒。
如果没有接触过张健也就算了。
偏偏得到某些东西之后,人就会变得贪心起来。
她竟然也在不自觉地贪恋这份温暖。
——可是这个人绝对不行。
季寻咬紧牙,声音冰冷。
“李炘南,你是真的不怕死。”
听到她这样陌生的称呼,抱着她的人似乎哭得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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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寻,你一定要杀了我的话——我心甘情愿。”
只是,对不起将自己养育大的蕙姨。
受到父母和来自心爱之人双重打击的他头一次产生了这样悲观的想法。
季寻沉默下来。
她还没狠心到那种程度。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曾被她视为饲主一般的人,且又是同样对抗黑暗的人,她可以因为怨恨毫不留情的刺下一剑,但不能毫不留情地在这里静等着他死掉给他收尸。
“快滚。”
假面的礼貌也被她撕碎,冰冷的体温让李炘南有种拥抱着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