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的院子在山脚下,距离村落不算远,前面有一片菜地,种着长势良好的蔬菜,从开着的院门看进去,能看到在院中自由走动的几只母鸡,木门屋檐下,还挂着一只不大的红灯笼,时间有些久了,红色都开始褪色了,于秋风里略显萧瑟,门边还立着几件简单的农具。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的院子。
“到了。”刘姓农夫搓着自个儿的衣角,略显拘谨地站在门口停住了,憨厚老实的模样解释着,“穷人家的房子,简陋了些,也就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屋顶罢了,别介意。”
元戈跟着他继续往里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嘴上却仍是含笑寒暄着,“大哥哪里的话,大哥救了我们姐妹俩免遭流氓毒手,又将自己的家借给我暂住,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们姐妹俩感激还来不及。”
“妹妹”老老实实地低声应着,“嗯。”
刘姓农夫发现,这位“妹妹”大概是真的不怎么爱说话,性子也拘谨木讷,只有“姐姐”提到“姐妹俩”时她才会勉强应一声,以表赞同。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子……就像彼时的自己,什么都有兄长在前面顶着,什么事都不必管,什么心都不用操……
“算不得什么恩情,自家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想住多久都成,菜也是菜地里现成的,想吃的话跟你嫂子说,她做了一手的好菜……”刘姓农夫一边说着,一边将人迎了进去,他一手扶着木门站在门槛之内,似乎是等着两位姑娘进了院子顺手关门的模样。
元戈向里走了两步,将身后“妹妹”揽到了身前,看着前方窗户上隐隐绰绰的光影,兀自低着眉眼笑了笑,“刘大哥这院子……倒是有些眼熟。”
“农户家的院子嘛,都长差不多,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对方呵呵笑着不以为意,随手关了门,落了门闩正准备转身跟上,回头才见着姐妹俩并未往里走去,微微一愣正要开口,“进去吧……”
话音未落,就见着“姐姐”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彼时咱们姐妹俩初到盛京,大街小巷询问表哥住处的时候遇到的那位老人家。说来也巧,那老人家也姓刘,很是热情,给了我们姐妹俩一碗水喝……于是在他的院子里坐了坐,那老人家腿不好……”
刘姓农夫即便戴着宽帽兜里,也能一眼看出浑身僵硬的模样,他的指尖扭曲、蜷缩,最后紧紧握成了拳头。
“姐姐”似无所觉,还在兀自感慨着,“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大儿子许多年前就死了,现在小儿子也不见了……这大城市里讨生活也委实不易啊!刘大哥你说……刘大哥你怎么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对方的异样,诧异问着,“你……没事吧?”
“刘大哥”双手紧紧攥着,身体都颤,像是拼命压抑着一头叫嚣着要冲出身体的怪兽,只那怪兽在体内藏了太久,力量已经太过于强大,他根本压不住……于是,他颤抖了许久,猛地抬头,力道之大,宽边斗笠被掀翻,悠悠然落了地,露出一张生了半边麻子的脸,脸上表情狰狞,瞧着愈发难看可怖。
他像是化身成了那头怪兽,冲着元戈嘶声力竭地吼,“他可怜?!若非他自己贪欲过重与虎谋皮,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结局?母亲是他害死的、大哥也是他害死的、他害死了所有人,最后还要来害我,这是他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