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蕊自知今日失言,多少也有些心虚,因此哭嚎的动静终于小了一些。
昙舒又劝道:“娘,你放心,孩儿自然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不然怎么会考中功名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娘回府?过去的那些恩怨……我自然不会忘。你再给我些时间,眼下我们还不是长姐的对手,你若肯信我,往后我们会慢慢过得好起来的,一定会一天比一天更好的,可以吗?”
昙蕊这才拭去泪花,点了点头,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充满了心疼,不复刚才的怨怼。
昙舒叫昙蕊的婢女重新去熬了药,又看着她在床上躺好,给她把被子盖好了,这才从她的院子里出来。
自昙蕊的院子里出来后,他转而便去了凤筠处。
彼时凤筠正在桌案边摆弄一盒盒檀木料子。
“长姐。”昙舒进门先行了礼,这才走上前来,“你病还未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凤筠的视线离开那些檀木,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专程跑来替你小娘问罪?”
昙舒的头习惯性地垂了下来,只望向她的鞋尖:“长姐,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咳咳……”凤筠喉间一痒,禁不住咳了几声。
昙舒回身,将窗子都关严实了,又拿来一件外衫,给她披在了肩上。
凤筠将衣服拢了拢,嘴上却不领情:“你放心,我还死不了。你和你小娘怕是要失望了。”
昙舒重又低下头,眉峰下的一双温润眼眸全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长姐,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都是我小娘的错,她年纪大了,一时糊涂,说出来的话原不是她的本意。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凤筠怔愣地打量了他半晌,突然忍俊不禁,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叹道:“我原以为,你这些年如此乖觉,是受了你小娘的点拨,没想到,你们娘俩里面,反倒你是那个懂事的……我准你回府那年,你多大?十一?就是你差点病死那年。”
“十岁。”昙舒答道。
凤筠点了点头:“那时,我比你高许多,总要低着头看你。而且,你那时还很瘦,我常常都觉得你活不到成年。”她目光上下扫了一圈,话虽是叙旧,语气却凉凉的,“今日不同往昔,你不止活到了成年,还入朝为官了。你看,你如今长高了这么多,我都得仰着头看你了……”
她话音未落,男人的视线便抬了起来。依旧是那双线条柔缓、睫羽不逊于女子的温和眉眼,可目光却直白到甚至带有几分逼视的意味。
只是,这灼灼的眼神如一闪而过的星火,在凤筠还没来得及看清时,便已悄然熄灭,融进了黑暗里。
“姐,你真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眼看着他果真要一撩衣摆跪下来,凤筠反而没了敲打他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