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门下弟子说我才是他们师傅”,沈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五花肉,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寒川,边吃边问:“此举何意?”
寒川辟谷,只能饮茶,修长的手捏住茶盏,骨节微微发白。沈钰无意看了一眼茶盏,发现里面的茶水颜色极深,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烟,想来是又烫又苦,心想着他怎么喝的下去?
寒川淡淡的说:“不正合你意?”
沈钰没有搭话,注意力全在他手里捏着的茶盏上。他看着寒川将茶盏递到唇边,眼看就要喝下,心里暗戳戳的想道:你若能不动声色的把它喝下,我便跟你姓!
可谁知这人竟连口气都没吹,薄唇微启,就像把它当做一杯无色无味的水一样直接饮了一口,随后又将茶盏缓缓放下。
沈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满脸震惊,喃喃道:“你喝的是什么?”
寒川看着他,眉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以为他是渴了,于是四处张望一番试图给他找个茶盏。
沈钰就没这种顾虑了,直接把桌上的豆腐汤抄起来一饮而尽。给自己沏上一碗寒川所饮的茶水,随着“嘟噜嘟噜”的水声,一缕缕来自水开后独有的热气腾腾升起。
还未饮,沈钰就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而寒川不懂他要做什么,只能正襟危坐静静的看着他。毕竟这人所做之事一直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从前如此,现在也不指望有所改变,他也早就习惯了。
如果说茶水的温度只能让沈钰止步的话,那碗中之色能直接让他后退一大步。
沈承运爱饮茶,尤其是浓茶,沈钰自幼跟在他身边也算见多识广。可说实话,他真的从未见过颜色这么深的茶。就像是小火细细慢炖了几日几夜的一盅浓药,最后倒出来那么一小碗满是精华的大苦药。
此刻正值用餐之时,虽说无尘之境弟子不多,但都聚在一起的话也是热闹非凡。
放课后的弟子们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涌入膳堂。然而笑声却在他们看到尊主寒川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寒川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不说,也不许别人说。所有弟子有序的排队领了餐后路过二人之时都避不可避的向二人问一声好。
“尊主。”
“师尊。”
沈钰会一个个点头微笑表示回应,而寒川对此却充耳不闻,待他们都用上餐后沈钰的视线才回到面前那碗茶水前。
二人在膳堂很自然就成了最夺目的存在,一举一动都会成为被讨论的话题。只见沈钰像是豁出去似的直接将面前那碗茶水端起,猛的仰头就往嘴里灌。
“咕噜咕噜”,喉结上下滚动,动作幅度太大,茶水顺着唇边的缝隙流出。
“啪”一声,沈钰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一时间所有弟子都纷纷回过头看向他们。
只见沈钰鼓着腮帮涨红了脸,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寒川看着他古怪的表情,凤眸逐渐睁大,薄唇微启,正要说些什么。
“噗!!!”
寒川:“………”
众弟子:“!!!!”
沈钰的喉咙与茶水斗争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将它咽下,喷了寒川一身。看着寒川白净的衣袍被溅上星星点点茶水,炸出朵朵褐色的小花。奇怪的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居然也没崩掉,只是缓缓的闭了闭眼又再度睁开,眸光依旧深邃。
“完了”,一名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喃喃道:“师尊没了。”
不怪他有这种想法,印象里他们这位寒尊主极其不喜与人接触,尤其是不能碰他那一身白衣。起初无尘之境在修葺之前拜入的弟子高达上百名。
从前这位二宗主刚刚接手无尘之境时脾气古怪且暴戾,众弟子拜入他门下时已听大宗主说过规矩。也同他们讲过这位寒二宗主的一些喜好,逆鳞,但总有个别些弟子不守规矩。
他们看寒川生得好,与温润如玉的大宗主是亲兄弟。想来大公子脾气好,那二公子脾气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当时就在沈钰他们现在所坐的位置上,有两位贪玩的弟子取餐后你追我赶,一不小心就把汤汁撒在了寒川身上。寒川当时并没有说话,直接从掌中变出一把戒尺,对着他们二人就地刑罚。两人被足足抽了一百多下,直到昏倒。之后就被逐出了无尘之境。
为了能更好的发挥大家的特长,刚入门的弟子在一年内可自主选择离开或是更换门派。那时他们还入派还未满一年,正巧又遇到这种事。于是弟子们换派的换派,离开的离开,偌大的无尘之境一夜之间变得荒无人烟。
而大部分弟子都选择投靠隔壁的山河月影,可山河月影本就不大,经此一事后更是人多的安置不下了。于是寒峰索性就把两派重新修葺了一番,无尘之境给山河月影腾出了大半个门派。而寒川对此并不在乎,甚至更希望两派合并,自己好撒手不管。
寒峰知道,若不是为了父亲的遗愿,寒川或许早就离开此处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派发展至今,山河月影也已有将近百年历史。所修之道也早于无尘之境大径相庭,本着对先辈们的尊重,寒峰不能,也不敢让两派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