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文明兄,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知道巴结陆玩,也许你以后会比梁遇还要有出息。”
梁辩咬牙切齿道:“任承,你这个疯子,就这么想死吗?”
任承从心底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我只是任氏族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即便死了,族中长辈也不会太伤心的,不像洛阳的任都官,要名气有名气,要地位有地位,将来还不知道他会做出多少惊人的事情,我这辈子是比不上他了。”
王祷脸色一肃:“君子临死也不能失了风度,今日你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齿冷。”
“我只是邀请她上船,听我抚琴,可她不太安静。”
任承的目光慢慢斜望向左媛,发现她的眼眶里盈出了泪水,接着流了下来。
“岸上的人并不想救你,所谓的兄弟情都是假的,姐妹情也是假的,看起来你只能陪着我一起死了。”
左媛低着头默不作声,眼前的男人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他可能随时要了她的命,她听懂了雨轻那几句话背后的深意,此刻她需要冷静下来,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任承靠近她,轻轻问道:“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身份?”
左媛身体颤抖,小声抽泣起来。
任承最讨厌女人哭,扬声讥诮道:“像你这样爱慕虚荣的女郎每日只会做一些浪漫却不实际的美梦,你看上的是我的身份,我只是不小心把随身玉佩遗失在你那里,你却真的留心了,你是不是在洛阳听说书听傻了?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本身就是荒唐可笑的,左家女郎的智商真是堪忧啊。”
左媛慢慢抬起头,眼角的泪光,闪烁着倔强,她哽咽地说道:“其实,你并不是坏人,刚才听你抚奏《山中思友人》,这首琴曲正是家父所作,我有好怀,无可控诉,或感时,或怀古,或伤悼,而无所发越者,非知音何以与焉?故思我昔日可人,而欲为之诉,莫可得也。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我虽愚笨,不懂你的苦楚,但我从你的琴声中听得出来,你非常的孤独,也非常的伤心,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嵇中散和阮步兵.......”
任承一脸忧郁,“你又懂什么?”
左媛含泪看着他,“我是不懂,那么你懂你自己吗?有问过自己,你还是你熟悉的那个自己吗?我承认自己有点小虚荣,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出身寒微,才貌平平,也攀不上名门子弟,在梁园与你初见,我喜欢你的谦虚和正直,却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远远的欣赏。而今你我距离不过咫尺,我却看不清你是谁。
因为你的一时兴起,我的名节被毁,恐怕连嫁给寒门士子的机会也没有了,如果你还有一点怜悯心,那就让我自己选个死法。”
任承点了点头:“左思是洛阳人尽皆知的大文豪,也是一个慈父,所作《娇女诗》十分真切生动,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就让你自己选个死法。”
左媛满脸的泪,望向岸边的人,绝望地说道:“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任承摆手示意护卫把剑移开,又给她松了绑,她心如死灰,脱去鞋子,从船上一跃而下。梁辩什么也没想就跳进河里去救她。
王祷小声问了一句:“梁兄会游泳吗?”
谢裒也走了过来,沉声道:“他游得马马虎虎,应该淹不死,船只马上就会来,睢水沿路渡口均封锁,任承已经无处可逃了。”
陆玩定定地望着那个人,良久才十分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也许他根本没想过逃走,他也知道自己逃不走了。”
画舫渐渐靠了岸,任承俯视着站在岸上的人,说道:“陆玩,我猜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那就上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