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苑的东家也在受邀之列,去了之后得了一大包的礼物,有糖果、炒花生什么的,东家便把这些东西分了一部分给店里人,当时我二伯也得了些。”她叹道:
“有些糖片他舍不得吃,就带回庄里送给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常四嫂仿佛也想起了常二在生时的好,也跟着垂泪:
“二哥为人真不错,他对家里的几个侄子女是没有话说的。”
常三嫂也点头:
“三妮、四妮当初也吃过他不少的糖,二嫂每回回来,都惦记着这几个闺女,买绢花、发绳,前年还让人给两个丫头各做了一套衣裙。”
乡下人家,布渣子都金贵。
常二嫂愿意给夫家侄女裁衣裳,确实已经是很大手笔。
“这两个丫头也喜欢二伯、二伯母,哪知最终会走到这样的结局——”
说到后来,语气便逐渐唏嘘。
孟婆也叹了一声。
照常家两个儿媳所说,常二夫妇生前对家里的子侄格外照顾,关系亲密,恐怕就是常二自己都想像不到,他死后竟会逼得母亲卖了他曾经疼惜的两个侄女来为他打官司。
“真是作孽。”陈多子也摇头。
……
赵福生道:
“常三嫂既然这么说,那么便证明了这金县吴老爷一家确实非本地人——”她看向孟婆:
“时间吻合,姓氏、地点都对,还是外乡人,有极大可能就是他们。”
吴家人关系到红鞋鬼案,也极有可能与沈艺殊有关。
孟婆眼圈微红,嘴角的笑意却令常家两个儿媳后背凉嗖嗖的。
“反正明日要进县,到时是与不是,入县后一看便知。”赵福生说完,孟婆点头应了一声。
“没想到诸位贵客竟然是吴老爷亲戚——”常三嫂明显有些害怕了,她不安的看向弟妹,“这、这——”
“对了,常三嫂的两个女儿是卖进了吴家哪个人手里?”赵福生看得出来她心中的害怕,问了一声:“明天我去了,也帮你看看你的两个女儿——”
“不不不。”常三嫂一听这话,连忙摆手:
“哪好麻烦你们。”她说这话时,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赵福生的眼睛,仿佛此事还另有隐情。
赵福生直接就问:
“莫非还有什么话不方便对我说吗?”她说道:
“我是借住常家,承了你们的情,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也想尽把力。”
她这话一说完,所有人俱都点头。
就是心中对女人很是瞧不上的陈母也心悦诚服的应了一声,赞道:
“大——”她刚一开口,陈多子就碰了她一下,接话道:“咱们家大小姐真的很有本事。”
孟婆也点头应了一声。
赵福生的表情看起来真诚。
且不知为什么,虽说是与她萍水相逢,可常三嫂总觉得与她聊天很是投缘,不知不觉间竟把家中隐秘说了个一干二净。
连常五嫂欲令小儿子再娶嫂子这种丑闻都说出来了,双方交换了‘秘密’,常三、常四两个媳妇对赵福生的好感都很深。
“倒也不是不信任你,就是、就是担忧你们受我们连累,何苦来哉呢——”
常四嫂嘴硬心软,听完这话,就叹了一声。
赵福生笑道:
“谈不上连累,我跟吴家有关系,说不准我讲的话他们也能听。”
常三嫂闻听这话,欲言又止。
她低垂了头,却斜挑着眼角去看常四嫂,二人眼神交汇,半晌后,常四嫂道:
“闺女,你听我说,这吴家可不是好惹的。”
她说完这话,有些害怕,抬头左右看了看。
陈多子惯会察言观色,见她这样,便走到屋门前一倚,将半掩的门拉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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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多子的动作令得常四嫂脸色稍缓,连忙道:
“这吴家早前也不知是什么出身,做事有匪气。你当我婆子为什么你们明早同行呢——”她撇着嘴:
“那是因为她心中没底。”
她一打开话头,常三嫂也道:
“我们这次打官司,要先打点衙门各司。”
因案件涉及到郡中,还得请郡内府衙的差役们下来办事。
这办事流程就是涉及官司的双方都要走访,分别听双方的说词——而这个出行的行程也是有讲究的,被访谈的人家是需要给差役钱打点的。
打点的费用还不少。
一桩官司轻易就要拖上一年半载,除了差役下乡走访,涉案的人也需要在大老爷开堂的时候提前去升堂地点歇息。
像五仙观的官司涉及郡中人,开堂地点也在郡中,到时入郡的路费、食宿也是很大一笔。
常二早年在杏林苑做活,也是跟府衙打交道,这些流程说了二十多年,常家人都熟悉——对于打这场官司需要的银钱也是心里有数的。
“卖地是不够的,我们家原本有十几亩地,按太平年月,一亩怎么也要卖12贯钱,要是遇上风调雨顺的时间,价格更高一些。”常三嫂叹道:
“可娘急卖,只好贱卖了出去,这样一来就差银子,这才想到要卖我两个妮儿。”
要卖儿卖女也有讲究法。
这样的世道,人命不值钱。
像当初的纸人张购买活人制尸奴,杀人取皮,亦或是将人推入见不得光的去处,这种叫死卖,价格略贵些。
还有一种卖入大户人家做活,签了活契,每月有工钱,价格便便宜。
……
常五嫂抹不开脸,也不忍心害孙女性命——毕竟她不要脸,在城中的大儿子还要脸面,因此她将两个孙女经由中间人拉媒保线,许给了金县里的大户吴家的老爷为妾。
“谈好了每人给八两银子,但是——”常四嫂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反正前两天人已经送进了吴家,却并没有拿完钱,一共只先给了三两,说差的那十几两,就当常家给两个女儿的嫁妆费,如果还想要钱,得再送一个女儿进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