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怪怪的咳了两声,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孟婆所说的话上,细细一想,心中一惊:
“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卢育和的这门亲家——”
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不好说。”
“不好说就慢慢说。”
赵福生饶有兴致的看着孟婆一勺勺的喂饭,蒯满周眉头紧锁,不停的咀嚼。
“卢家在徐州生活,怎么又在并州定了亲事?是娃娃亲么?”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丁大同尴尬的道:
“大人若是感兴趣,不如将卢育和一家叫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但我大约也听到了一些上阳郡的传闻。”
他提起‘上阳郡’时,流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赵福生一见此景,就意识到问题可能出自上阳郡了。
“什么传闻?”她问了一声。
“这——”丁大同正为难之际,却见赵福生手里抓握的饭勺,他眼神挣扎了片刻,将牙一咬,道:
“大人也是镇魔司人,有些话跟大人说说也无妨的。”
赵福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丁大同就道:
“大人生于万安县,可能对外面的情况不大清楚,事实上天下九州三十六郡,每个州郡都有不同的驭鬼者镇守。”
驭鬼者之间的性情天差地别,暴虐程度大不相同。
好一点的只是横征暴殓,贪图享乐;差一点的,杀人如麻,视百姓如猪狗。
“我们州好一些,近十几年来镇守此地的州府将领大多不是嫡系,行事没那么疯,虽然偶尔也有一些出格的事,但——”
但驭鬼者寿命短暂,就是在任时胡作非为,坐到州郡将领级别,也最多不过三五年,便会死于非命。
这样的影响虽有,可最终会淹没于时间的洪流。
“不过并州的上阳郡不同。”
丁大同说到这里,看了赵福生一眼,露出一种难以启齿之色。
赵福生与孟婆相互对视了一眼,二人目光相碰,对于丁大同言外之意,便心里有数了。
“有什么不同?”赵福生淡淡问了一声。
丁大同就道:
“这事儿还得从40多年前说起。”
一听‘40多年前’,赵福生顿时便心生警惕。
明明她与卢育和一家是初次见面,照理来说卢家借道也是意外之事,可是冥冥之中却像是有一双手,将所有的事情串连到了一起。
“40多年前?”
“40多年前!”赵福生与孟婆异口同声。
就在这时,蒯满周忍无可忍,双手紧紧扒住了赵福生的胳膊,喊着:
“福生、福生——”
赵福生强行压下内心的怪异之感,低头去看小孩:
“怎么了?”
蒯满周摇头:
“吃饱了、吃饱了,再吃不下了。”
赵福生耐着性子去看孟婆手里的碗——孟婆喂小孩是有绝招的,此时那一碗饭大半塞进了小丫头的肚中,她估算着这份量一吃,小孩确实也差不多吃不下了,便点头答应:
“吃不下就不吃了。”
小丫头高兴的抹了把嘴,深怕孟婆还要再喂,溜到一旁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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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生叮嘱她:
“别走远了,要让我看着。”
小孩点了点头,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蹲下了。
赵福生说完,这才看向丁大同。
这位郡府的大将脸上还残留着惊讶之色,显然对她与蒯满周的互动感到有些奇怪。
她问道:
“这怎么又和40多年前联系上了?大概是40几年前?”
她一连抛出了两个问题,丁大同就苦笑:
“大人,之所以提到40多年前,是因为那时的一任郡府将领制定了一条规则,而那规则当时一定下后,便沿用至今。”说完,又摸了把自己的后脑勺:
“至于究竟是40几年前,这个我倒记不大清楚了——从我驭鬼以来,有些不相干的事我便不大去记,回头我查一查,再跟大人说。”
赵福生深呼了口气,点了下头:
“40多年前上阳郡的大将制定了什么样的规则?”
丁大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孩子,压低了声音道:
“是初夜权。”
“什么?”赵福生提高了音量,眼里的神色出现了波动。
孟婆也皱起了眉头,上扬的嘴角也达拉下去了,她好像对此有所耳闻,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就是初夜权——”丁大同尴尬道:
“当时、当时的大将——”
厉鬼复苏后,是集了世间最大的恶。
它们在生时的行为、想法、性情都影响它们死后的杀人法则。
而驭鬼者能驭鬼,或多或少与鬼物有一定的契合处。
驭鬼后,人会受到厉鬼恶意的影响,将内心的阴暗处成百、成千倍的放大。
有人如果理智尚存,亦或人性尚未完全泯灭,便能控制自身私欲,不受厉鬼影响——但这种自制力随着受驭使的厉鬼逐渐复苏,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便会分崩瓦解,使驭鬼者逐渐陷入不加自制的放纵行事之中。
因此大部分的驭鬼者一旦处于失控后期,性情会大变,既恶且暴躁,变得残忍、凶狠,行事也冲动任性,毫不顾念后果。
再加上他们驭使了厉鬼,力量强大,普通人在他们面前便如牲畜,只能任他们宰割。
到了这个时期,与其说这样的驭鬼者还是人,不如说他们是鬼——还活着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