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情况。”陈二狗缓缓抽烟道。
“05年矿权改革让我们这种民间资本有了一个顺利的接盘机会,我花了7千多万在晋北买下6个连片的小煤矿,我不是那种挖黑心煤只认钱不要命的老板,知道做这一行少不懂政策识时势,所以我封住几个小矿,改建出一个年产35吨的大矿,不是我吹牛,这在当时绝对不简单,不是每个煤老板都有我这种魄力。”说到这里吴凉绽放出一股风采,这是陈二狗见到他后少有的意气风发,但很快便黯然神伤,“一交完3千万价款拿到煤矿指标我就开始跑手续,我申请的基建矿需要四个证,结果问题来了,一跑就是3年多,终于被我在08年底拿到手复工卡,那个时候我整个家族押上全部家当,甚至向乡里乡亲筹了一大笔,按照生产矿矿井要求把配套跟上后,除去最先的投入,又花去将近一个亿,到这里合起来投资已经超出1点8个亿,我是真没有退路了。”
“然后就撞到10号文件的枪口上了?”陈二狗皱眉道。
吴凉长舒一口气,吐出一个烟圈,望着明朗天空,眼神没有焦距。
陈二狗没有急着安慰心神憔悴的吴凉,而是问道:“你之后都做了什么,总不可能束手待毙吧?”
吴凉苦笑道:“怎么可能等死,我是从办公室谈到会议厅,再从酒桌谈到KTV包厢,求爷爷告奶奶,三教九流哪一个谁不是我的祖宗大爷,评估公司那群畜生我请不动,我是山东人,不像浙江温州那帮子,外资方面的确没门路,加上在山西那个圈子只是个后辈,要资历没资历,要靠山没靠山,日子难啊,实话跟你说,我在山西的本田车里随时都有两只钱箱,只要谁能帮上忙,我就给钱,还不是美金,都是欧元,可没用啊,我找上的都做不了主,主动找上我的又都是一些乌七八糟的混子,我又不傻,一箱子欧元,在哪里不能买一栋别墅。我是提着猪头找不到能放下的庙,你说我急不急?”
陈二狗摸了摸下巴道:“能不能收购几个比你规模小点的煤矿,然后打包给兼并主体或者其它有这个想法的大煤矿主?”
吴凉摇头绝望道:“就算能抄底卖出个相对不错的价格,我也承受不了,这个法子我最少也要亏9000万到1个亿,我现在就死扛着,不能复产一天也就是亏两万,停一年也才七八百万,可如果签了合同就真一点转机都没有,我整个家族就会被我拖垮,我如果死了能解决一切我早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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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除了石油,煤也是黑金。
钱真不是钱。
这就是陈二狗对这个行业的最大感想,动辄千万甚至破亿,这些个天文数字,他甚至没有一点概念。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现在最好的两种结果就是先跟你的兼并主体签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阴阳协议,在兼并前矿恢复采煤,以此来弥补低价补偿带来的损失。至于第二种就是迅速吃下越多越好的煤矿,达到90万吨规模,除此之外你都是死路一条,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条路,而问题在于前两条路对你来说不好走,这样概括,对不对?”
吴凉拼命点头,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活能把一个原本事业风光的经济学博士逼到这个地步也算不容易。
知道要用到煤矿产业的内幕,陈二狗昨天特地让曹蒹葭帮他补习一番,来汤山颐尚的时候都是王解放开车,他还在埋头研究山西10号文件和一系列煤矿产业走势资料。结合吴凉的底细,陈二狗肯定这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机会,关键是风险不大,但要看怎么找到合适的人脉,陈二狗陷入沉思,这件事必须先参考干姐姐陈圆殊的意见,钱子项那边也不能漏掉,如果真能双赢,指不定可以说服钱老爷子动用资源,但一切的前提是,吴凉是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这点至关重要。
陈二狗这次没有对付王权那般随便给出空头支票,而是一本正经道:“老吴,你把你公司的资料给我一份,越厚越好,能详细全面到什么程度,你自己看着办。”
“全给,全部给你。”吴凉激动道。
从头到尾陈二狗没有半句许诺,没有任何夸夸其谈,却是吴凉出事以来接触到最让他心安的一场谈话,正如他所说,这几乎是一个板上钉钉负债起码9千万以上的悲剧,能死吴凉早就写遗书,想死不能死,还能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吴凉出山西前有160多斤,现在也就130不到,头发是一抓一大把的掉,这种找不到人哭诉的煎熬,普通老百姓未必能体会。
陈二狗突然说道:“老吴,人不能被生活活活憋死,尤其是我们男人,哪怕牵连着老婆孩子喝粥吃榨菜,也比让他们成为孤儿寡母来得强。”
性格坚毅、一个人把困苦死扛到今天的吴凉在那一刻,泣不成声,眼中却不再麻木。
陈二狗这一次未必能走狗屎运套中白狼,救不了吴凉整个家族,但至少拯救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小家庭。
吴凉沉声道:“浮生,老天爷要真让我过不了这么坎,我也不会抛下老婆孩子。过得了这关,吴凉我下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