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来到衙门议事厅,宋裕本却没有把张宗衡放进来,而是带着陆天明从兵道上长城,让张宗衡到长城上见面。
这么啰嗦是有原因的,他不想节外生枝。
张宗衡是左佥都御史,兵部侍郎。
这时候宣府只有巡抚,大同总督兵事上可以节制宣府。
私人身份就放你进来,公开身份拜见太子也可以,但张宗衡以总督身份求见钦差,等于是脱离治地、抛弃守土大责。
这时候宋裕本放他进来就要担责了,衙门里的文官碍于责任,也不得不弹劾,一步之遥也不行,大明朝官场的规矩就是这么复杂。
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没得谈。
为免麻烦,还是在‘边界’见一面算了。
宁武关的长城高达五丈,墙顶比大官道还宽,东西两城相距十五里,中间三十多个藏兵洞和箭楼,被动防御的战术极致。
亲身登上长城,更能感受到此地的…浪费。
这么多石头,能修一条宁武关到保定的石头路,确保大军的机动力,还能带动一省经济繁荣。
大基建没有任何社会效益回报,愚蠢的治国思维。
陆天明没有走远,进入最近的一个箭楼,登上二楼到轮值守备的公房。
这里粗糙,却是很干净,地下一个炭盆也不冷。
实在饿了,烤着火,喝着粥,啃着饼,就着咸菜,张宗衡被宋裕本带到屋内。
“下官大同总督张宗衡,拜见陆大人!”
“噗~咳咳咳~”
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大员进门,双膝下跪,伏地大拜,差点把陆天明噎死,拜皇帝都没这么恭敬。
大同主官因为对河套有外事权,一般不会轻易动,这家伙天启年在隔壁宣府做知府,后升巡抚、再升总督,分属两省,实际是同一个地区。
虽然能力不怎么样,陆天明却知道,东虏劫掠宣大,张宗衡罢官后起复京畿兵备使,依旧在抵抗东虏,最终在河间战死城头了。
这样一个人,文人的气节呢?
陆天明顺顺气,冷冷问道,“张大人为何行如此大礼,一句话解释清楚,否则你就一直跪着吧,敢站起来老子砍了你双腿。”
旁边的宋裕本眉毛一跳,得,咱就知道会坏事,说了他不吃这一套。
张宗衡没有抬头,再次伏地,“回大人,下官求大人救命。”
陆天明一愣,“救命?东虏破关不过是丢官,守住大同府城,还要不了你的命。”
“大人此言差矣,无论东虏是否破关,下官都死定了,不是掉脑袋的死法,是诛心的死法,下官永远背负无能之名,再也无法光明做人。”
陆天明疑惑看向宋裕本,他一摊手,表示毫不知情。
看来的确是官场的事,未涉及中枢,陆天明轻咳一声,“起来吧,你可以适当阐述一下,给你一炷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