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声音,陈朝顺着声音看去,是文官那边队列发出来的,但具体是谁,人太多,还看不清。
陈朝暗骂一声,早就知道躲不过,自己是准备主动请缨的,没想到这他娘的还是慢了一步,被别人先开口了。
这主动开口和被别人举荐,不管怎么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至少这家伙开口到底是什么用意,值得深思。
大梁皇帝的目光越过群臣,落在陈朝身上,平静道:“陈卿可愿意?”
陈朝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微微躬身,“臣身为大梁臣子,食君之禄,为大梁百姓做事,理所应当,臣愿往北境,斩杀妖族,为大梁而战!”
“好,陈卿果然是国之柱石,朕有陈卿,此心甚慰。”
大梁皇帝淡然一笑,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向那之前开口的朝臣,站在这里,他自然而然能够看得清楚那到底是谁在说话。
只是不等大梁皇帝说话,很快便有朝臣走了出来,“陛下,这等大事,是为大梁的脸面而战,哪里是如此草率便能够定下的,只怕怎么都还要慎重才是。”
这话骤然一听,还算是公道,但场间太史令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虽然和陈朝不对付,也是因为陈朝在他眼里未立寸功,便得到皇帝陛下垂青,但打眼一看,陈朝已经早就在万柳会的武试上证明过自己,当朝的年轻人里,只怕很难有人和他比肩,陈朝入选,理应没有什么疑问。
更何况这种事情,是把命拿去赌的事情,太史令不认为有太多人愿意去争抢。
这个朝臣开口,必然是别有用心。
陈朝也多看了那朝臣几眼,皱了皱眉头,只是片刻,他便已经想清楚对方的想法,大概就真的只是想要恶心自己一下。
去年寒冬抓了书院的某位夫子,他在读书人里的风评已经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是他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在此刻在这桩事情上跳出来恶心人。
大梁皇帝瞥了一眼那位朝臣,平静道:“卿也想为国出力?只是依着朕看,卿治国或许有些本事,但是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卿便最好不要掺和了。”
那位朝臣本想着以自己领头,说出这番话怎么都要让陈朝难堪一番,但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是这般不留情面,一句话便将其驳回了,好在他也算是知道进退,脸色微变之后,这位朝臣开口道:“是臣多言了,请陛下恕罪。”
皇帝陛下一笑置之。
看似不过是极小的插曲,但实际上明眼人都在这里面琢磨出来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帮文臣,其实说来说去,对于这些事情,能有什么发言权?这种事情即便要放在朝会上来商议,也只会是镇守使一脉和天御院两方外加上神都各大家族才密切相关,皇帝陛下之前这么开口,其实目的也很简单,几乎就是想为了那位年轻武夫造势,只是朝野之中,有人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罢了。
所以大梁皇帝这不知道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的谋划,此刻都如同镜花水月,直接破碎。
不过胆敢在朝会上这般驳皇帝陛下的面子,皇帝陛下估摸着虽说明面上不会做些什么,但暗地里,这位朝臣的仕途如何,还真不好说。
果不其然,只是有了陈朝之后,左卫指挥使宋敛和右卫指挥使叶大远都走出来举荐了好些人,这一次,的确也没有人出来说些什么。
再之后,天御院那位副院长也开口说了些名字,其实这才是正常流程。
但注定的这一次的领军人物,是陈朝,也只能是陈朝。
不过在等到这边说完之后,许多人才后知后觉想起一桩事情,那就是这些名单里,居然没有书院。
书院虽然理论上还是方外修士,但扎根神都多年,加上门下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早就在大梁朝做官,很多人其实在下意识里,还是愿意把书院和大梁绑在一起,可说来说去,今日朝会,那位院长没来,也能说明些问题。
不过随即便有内侍从远处匆匆跑来,跪倒在玉璧之前,“禀陛下,书院谢南渡,求见陛下!”
大梁皇帝神色不变,淡然道:“宣。”
谢南渡三个字,让朝臣里一阵骚动,委实是因为这个名字代表得太多,她是院长的关门弟子,又是谢氏的天骄才女,在大梁朝,她的名字早就响彻四方,而且名声比陈朝要好太多太多。
毕竟光是院长弟子这个名头,便已经注定了谢南渡会深受天下读书人的敬佩,只是这位当初的万柳会文试魁首,如今在朝会未散之时要入宫面圣,是为了什么?
许多朝臣想不通,许多朝臣就干脆没有去想,他们甚至有些期待,这个名字他们听得太多了,但从未见过,今日能够一见,大概也是一件幸事。
陈朝的神情最为复杂,他之前早就跟谢南渡谈过,但并未能说服对方,原本以为之前没有在宫里看到谢南渡,或许便是她回心转意了,但此刻她还是来了,让陈朝五味杂陈,从自己的私心来说,这趟北境之行,注定是艰难险阻,凶险十足,他不愿意谢南渡涉险,但他也很清楚,那个女子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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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臣们的目光里,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子缓慢走来,只是片刻,许多还没上年纪的官员此刻都瞪大了眼睛,早听说这位书院奇女子不仅有才女之名,更有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可平日里传言是传言,他们倒也没有真去想过到底是哪般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直到如今终于得见,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那个女子,未施粉黛,但光凭着那张脸,只怕便能夺去天地间一切的光彩,大梁朝也就是没有效仿方外设立什么仙子榜单,若是有,这位谢氏才女,定然夺魁,毫无意外。
大梁皇帝看向那位其实自己也没有见过几次的年轻女子,脸上也有些笑意。
世间有些女子,的确如此,即便对她没有任何爱慕之意,但光是看着,也不由自主地生出欣赏之意。
不过大梁皇帝看着此刻的谢南渡,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
同样是出自书院,两人多少是有些相似的。
等到这位书院才女来到场间站定,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口,想要听听这位久负盛名的才女会说些什么,即便是大梁皇帝,在此刻都有些好奇这个选在此刻入宫的女子会说些什么。
陈朝也抬起头,看向谢南渡。
谢南渡好似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只是仰起头,微笑看着眼前的大梁皇帝,轻声道:“陛下,书院谢南渡,前来请战。”
……
……
多事之秋,也是多雨之秋。
这些日子的神都好似总有事情发生,前有公主薨逝,后便有大梁朝历史上头一遭和妖族不在战场上的较量,这种大事,本应该朝臣共同商议决定,但那位皇帝陛下向来雷厉风行,加上公主殿下薨逝也不过是不久之前,皇帝陛下如今心情不佳,只怕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因此也没人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去触霉头,再说了,皇帝陛下即位以来,治国之类事情,尚且还能和朝中的大臣们商议,可军国大事,又有哪一次听过他们的?
前些年皇帝陛下非要将国库每年一半的入账用于打造北境边军,这在当时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那会儿闹出的动静可不算小,至少有十几位朝中大臣表示反对,甚至血溅宫门的事情,也不止一起,但皇帝陛下呢,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朕不是与你们商议,说话当时,那位正值壮年的户部尚书不就当场被罢免让他告老还乡了吗?
之后朝中但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轻则降职,重则罢免。
那一个月,朝中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官员都被卷在其中,甚至一度让不少衙门出现不少空缺,可即便如此,面对朝中老臣的谏言,皇帝陛下还是一意孤行,到了去年,这才有了北境那场胜利,才终于结束了前齐以来,人族一直被动挨打的局面。
虽说下一场大战大梁会不会再度取胜这不好说,可光是有这次的战果在,皇帝陛下即便是在朝中朝臣眼里有些独断专行的诟病,但在天下百姓心里,这位皇帝陛下,可是实打实的名望直追那位太祖高皇帝,甚至连太宗皇帝,都已经被他丢在身后。
这些年更有好事者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在这位皇帝陛下驾崩之后,到底该用一个什么谥号才配得上他的丰功伟绩了。
那日散朝之后,前往北境的人选其实大抵已经敲定,镇守使一脉和天御院加起来一共有三十人左右,之后各大家族的年轻俊彦又选出二十人,最后书院那边,院长虽说没想着掺和这件事,可也没有严令书院学子不得参与,有谢南渡牵头,最后也有二十人左右,一共七十余人,再加上北境边军里的还得出三十人,一共百人之数,便是这次大梁派出的人选了。
当然从神都这边出发的众人,以陈朝为首,而北境边军那边,自有安排。
而这些日子陈朝也没有闲着,在朝会结束的第二日,剑气山那边来的铸剑师,终于是抵达神都,其中人数比之前山主杨夫人所说还要多不少,有整整六十余人,其中老少皆有,许多白发苍苍的铸剑师,大概是在剑气山待了一辈子也觉得烦闷,这才选择来神都看看,至于正值壮年的那些汉子,大多木讷,不是很喜欢说话,见到陈朝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问什么时候开始。
不过好在陈朝也早有准备,并不觉得麻烦,和工部不断磋商之后,终于拿出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这才将这帮剑气山安置妥当。
不过其中有个年轻剑修,名叫温岳,主动上前搭话,“陈朝,我听过你的名字,上次你来剑气山我在闭关,没能见到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搭搭手?”
陈朝打量着眼前这个境界尚未到彼岸的年轻剑修,摇头道:“差着境界,和你动手,胜之不武。”
温岳被人看轻,倒也不恼,只是笑眯眯道:“那换个方式,这次北境之行,看谁杀的妖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