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此话怎讲?”关于赵构“变了”的声音,自黄土岭一战伊始,就已经在康王旧班之中逐渐有所传闻,赵构并不当回事,时光荏苒,岁月无情,谁不变?可是从曹辅嘴里说出来,赵构嘴上嘻哈,可心里却咯噔一下。
“王爷,你我相识较早,王爷开府,辅有幸宣诏,自诩是一生莫大荣幸。王爷洒脱,不拘小节,曾言你我算是半师半友,辅深感惶恐,亦感欣然。今日一见,王爷虽眉目之间略显疲惫之色,举手投足之间光华外露,英气勃发。曹辅大胆直言,您比当年在康王府的九王爷,判若两人,判若两人!”曹辅大笑而言。
赵构深知曹辅就是这脾气性格,要不,怎么会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高就枢密院签事,和平年代,怎会轮着他?
赵构微微一笑,说道:“曹公谬赞了,构不过是亲身经历了几场生死之战而已。官家哥哥和众位臣公在京城殊死抵抗金贼,才是大义。”赵构巧妙转圜,回到主题。
话已点破,曹辅正色起身,叉手揖礼向南遥拜道:“康王赵构接诏!”
赵构起身而跪,曹辅打开一卷诏书,朗声道:“大宋告和使、康王构:宋金已然议和,上兵二帅皆仁义之师,不宜再起刀兵,……散尽义师,各安本分。康王构即日返回东京,奉敕如右,诏到奉行。靖康元年……”
赵构不等念完,一把抓过诏书,一目十行般看完(实际上,赵构根本不习惯这种竖排文字,做样子给曹辅看而已),脸色阴沉下来,不说话,只是把诏书随手递给吴喜,眼睛盯着曹辅,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让曹辅浑身汗毛炸立,连连后退,大手一摆,一跺脚道:“罢罢罢,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掏出来还不行吗?好家伙,你要吃人啊?曹某怎么也是奉旨钦差,你这混不吝的样,还真像极了在康王府的蛮横。”
赵构“扑哧”一乐,“嘿嘿,到了我的地面,还跟我摆架子,你这是自找的!早点拿出来不就完了吗?”
曹辅看看吴喜,不说话。
赵构大手一挥,“自己人,快点掏!”还真有点蛮不讲理。
曹辅从贴身内衣前襟撕开一道口子,从里面掏出一卷帛书,递给赵构,赵构展开,上面写道:“九哥:京城将吏士卒失守,几至宗社倾危,尚赖金人讲和,止于割地而已。九哥将天下勤王兵总领,分屯近甸,以伺变难,无得轻动,恐误国事,四方将帅亦宜详此。宋金已然议和,各地勤王之兵加以约束,以免金人不喜。然三里之城,七庙之宗,不可废于赵桓之手,九哥在外,可审时度势,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整军强兵,卫佑大宋,不使社稷沦于蛮夷……九哥在外,一切便宜行事,谨记。赵桓于靖康元年十二月初八。”
赵构内心狂颤不已,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让一旁的吴喜纳闷:什么大事能让王爷如此失态呢?王爷以寡击众,大战金兵,也未曾有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构瞬间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在曹辅眼里,也只不过是接到君王的诏书,而这个君王是王爷的大哥,换句话讲,也可以说是家书,赵氏家国一体,接到亲人来信,心情激动,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赵桓的这道诏书,比起历史而言,有了一些变化,字里行间,还是希望赵构暗中积蓄力量,以图反攻,不能让大宋沦丧。自己没胆,顶着人上,这个人,赵构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赵桓的内心,还是有一道曙光,毕竟赵氏一族的大宋王朝,不是说推翻就推翻的。
赵构再次陷入深思,许久不语。
一丝光亮骤然燃起,把赵构从沉思中唤起,抬头看,已是到了掌灯时分。曹辅和吴喜一坐一立,都不说话。
赵构开口道:“吴喜,让下面准备一下,在忘机楼给曹大人接风,请宗帅、陈帅、汪大人、欧阳大人前来赴宴。”
吴喜出去后,曹辅道:“王爷,我可是纳闷得很,你咋知道还有一道密诏?”
赵构笑道:“你曹辅能带着区区五名卫士,就能走出戒备森严的东京城?只有奉诏前来,才能放行。一见面,不谈公事,却大谈茶经,不是你的风格;我提醒之后,马上宣诏,可见,防备的,并不是明诏。你自打进屋,无意之中看了吴喜三次,却没有出声,明显在试探。既是明诏,何来防备?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你还有一道密诏,需要当面密宣,我说吴喜不是外人,你才放心拿出;最后一点,你曹载德不是奸滑之人,心里有事,都挂在脸上,你我相识多年,我还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