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挽歌回头看了眼。
大楚的众人见状,心思微动,眸光泛亮。
雪挽歌,终究是他们的家人,是在大楚母仪天下之人。
虽有徘徊,但最后的道路和归宿,却是不会更改的。
随即便见雪挽歌,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坚定而温润地注视着楚月。
少年的魔镰,对准了她。
她毫无顾忌地奔跑在九霄之上,一步一步乘着风往上,朝少年张开了双手,用自己薄弱的身躯,撞向了少年手中的魔镰。
“娘!”楚南音惊恐地大喊。
大楚众人,不可置信的同时,亦在忧心忡忡。
暗暗发誓,若母亲因此受伤,定然不会放过楚明月这个狗东西。
少年望着奔向自己而来的母亲,手和心都是颤颤巍巍的。
雪挽歌的身躯撞上了魔镰。
骇然而暗黑的利刃瞬间化作虚无的烟雾消散。
母亲伸出修长的双手抱住了少年,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
“不气,不气了,娘亲来了,小月不气了。”
雪挽歌像安抚刚出生的婴儿般,纤细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了少年的脊背,想要安抚住少年的反骨与暴虐。
少年浑身僵住,双手凝滞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抱而又不敢抱。
呆讷地。
微微怔。
眼睛里却绽放出了奇妙的光。
片刻,她低声说:“我不是好人,我很坏的。”
她不会因为雪挽歌就放弃这些仇恨。
她被杀了整整四次。
她苟且偷生好多年。
她恨——
“娘亲不是你的阻力,做你想做之事,知晓身后有娘亲便好。”
雪挽歌在少年耳畔,闻声安慰。
她九万年不在女儿身边,岂会一见面就去用母亲的身份相要挟?
两相之下,明月事事为她着想,就是怕她的余生都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
那天,床榻下的宝箱空间,被人翻动的痕迹,不是旁人,是她的小明月。
明月来了,又了无痕迹地走了。
抹去掉属于自己的气息,只是不想母亲为难。
她雪挽歌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一个这样好的女儿?
“娘?!”
楚南音瞪目。
楚云城满面阴沉。
楚老爷子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了楚月,颇为不懂。
魔镰只是假象,烟雾能够瞬间消散。
难道说,她字字如刀似剑,并非对雪挽歌有满腔恨意,反倒是为雪挽歌好?
“叶楚月!!我要杀了你!”
楚世诀携数千光刃而出,直奔叶楚月而去。
“啪!”
雪挽歌转过身来,反手一掌,清雪微风却有钢铁般的劲道,狠狠地砸在了楚世诀的脸庞,打得楚世诀口吐鲜血。
楚世诀僵在半空,捂着掌印明显且还在渗血的脸庞,瞪着赤红的眼睛惊愕地望着雪挽歌。
记忆里的母亲,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他们疾言厉色过。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母亲就变得陌生了。
陌生的好似从未认识过。
“阿兄!”
楚南音瞳眸紧缩,足尖踏地,身轻如燕地飞掠而来,站在楚世诀的面前,怒视雪挽歌,“娘,你太过分了,叶楚月,你自诩菩提万宗第一天才,却只会躲在娘的背后,把娘牵扯下来,让唯一对你好的母亲受尽流言蜚语,然后你就满意了?你就高兴了。你所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要我的金瞳,我还你便是。”
“那就还吧。”
说话者,出人意料,竟是已经成为了僧人的楚凌。
楚南音愣住,低头讷讷地看向了兄长。
“哥?”
“把金瞳,还给小月吧。”
楚凌叹息了声。
他脸上的疤,狰狞可怖。
已无往日光风霁月的清贵,只有徒步翻山的风霜感。
他用那一双悲悯世人的眼睛望着楚南音,嗓音沙哑却温和地说:“南音,我会把自己的眼睛给你,请来最好的药师,让你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小月的东西,你应该还给她。”
“楚凌,你疯了?”楚世诀大喝:“南音欠她什么?这些年里,金瞳三番四次的出问题,好几次都快要消失不见了,是南音忍受万倍苦痛淬体锻瞳,方才保留的,这就是南音的东西。南音遭受这些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你难道全忘了吗?”
大楚的闹剧和纠葛,一波一波震撼着世人。
炎主瞪圆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少年。
似是不敢相信,少年吊儿郎当的外表下,竟有这样的伤心过往。
亲人的追杀和恶语相向,都打不垮她,亦没让她误入歧路。
她永远都在坚定不懈走自己的道。
反观是他。
因为父亲的离世,自怨自艾,自悲自弃……
是有多么的不应该。
炎主心疼到眼睛泛起了红。
“殿下。”卿重霄震撼,“这……”
柳三千亦是惊到哑然无声。
夜墨寒眼梢泛红,负手而立,恣意明艳一身红。
他深深地注视着阿楚,心也跟着扯一般的痛。
但他清楚,不可盲目插手,须得少年独自去面对。
他能做的,就是当她的后盾,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若不是他万分遏制住自己的冲动,少年便不会知晓雪挽歌的好。
对于阿楚来说,雪挽歌,是救赎之光。
人固然有情爱饮水饱,但也有不同的感情。
这一份亲情,才是阿楚心底里的执拗。
她非被遗弃进春风的草芥,她是诸天万道的宝藏。
“楚凌!”
楚云城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世诀说的对,你妹妹的金瞳,怎会拱手让人。”
“无需拱手相让。”
少年低语。
深沉微哑的声音,透着股凛冽的肃杀,像是沉睡多年的魔头,在这一刻觉醒。
她自雪挽歌的背后,悠然掠出, 重新执起镰刀,戏谑地看向了楚南音。
“因为——”
“老子会自己挖出来。”
魔镰弯曲的弧度,最适合挖眼睛了。
少年桀骜不驯,邪肆成性,漫天的杀气似成风暴。
她犹若流光,像猎豹,冲向了对方。
“楚南音。”
“天不开眼,吾赐你报应。”
“度日九万年,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