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山原本低垂着脑袋,像只斗败的公鸡,整个人蔫了吧唧的,瘫坐在那把破旧的椅子上。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好似能攥出水来,众人灼灼的目光如同炭火般烤在他身上,压力如山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过了好一会儿,兴许是憋闷到了极点,他缓缓抬起头,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瞧见他满脸涨得通红,红得那叫一个吓人,就像是熟透了却搁在日头下晒发蔫的番茄,红得都快滴出血来。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清晰可见,还一跳一跳的,仿若里头有股不受控制的怒火在横冲直撞,随时都要爆开。
嘴唇哆嗦着,开合了好几次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嗫嚅道:“赵组长,我……我也不想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打着颤,带着几分无力的辩解。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本心是想带着大伙多揽点活儿,多挣点钱呐。咱都拖家带口的,谁不想让日子过得宽裕点?平日里在工地,我对大伙咋样,您各位也都瞧在眼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手头紧巴的时候,我李大山啥时候含糊过?”说着,他眼眶泛红,泪水在里头直打转,像是下一秒就要决堤。声音带上了哭腔,鼻音越来越重,鼻尖一抽一抽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关节泛白,尽显委屈与无奈,整个人看着可怜巴巴的。
“哼,你还有理了?”这话仿若一道炸雷,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轰然响起。火爆脾气的工友老张瞬间就被点着了,“嗖”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那动作迅猛得如同被明火点燃的炮仗,“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老张本就身材魁梧壮实,往那一站,就像一堵厚实的墙。满脸的络腮胡根根直立,平日里看着还挺威风,此刻因为气愤,更是显得满脸煞气,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仿佛要吃人似的。额头上的皱纹一道道深刻地挤成了个“川”字,每一道褶子里都填满了愤怒。
他几步跨到李大山跟前,那气势汹汹的大步,震得地面都似有微微颤动。老张伸出粗壮的手指,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血管都隐约可见,直直地指着李大山的鼻子,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扯着嗓子吼道:“咱们累死累活,大太阳底下搬砖、扛水泥,你是没瞧见啊,日头毒得能把人皮给晒脱喽!一天活儿干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了,晚上回到工棚,往那硬板床上一躺,浑身疼得翻不了身,连哼唧的力气都没了。”
老张越说越激动,脖子上青筋暴突,唾沫星子随着他高分贝的吼叫四处飞溅,有几滴直直地喷到了李大山脸上。“就盼着月底能按时领钱,给家里寄回去,老人病了等着抓药续命,孩子眼巴巴盼着能添件新衣裳去学校,不至于被同学笑话。你倒好,一拖再拖,家里老小都眼巴巴等着下锅呢,锅里连粒米都没有,你这不是坑人吗!良心都被狗吃了!”屋里众人被老张这一通吼震得耳朵嗡嗡响,可谁也没吭声,都觉得老张这话虽说糙了点,但句句在理。
李大山身子往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鹌鹑,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小声嘟囔:“老张,我知道错了,我对不住大伙。”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透着心虚与胆怯。
赵组长抬手示意老张先消消气,语气缓和了些:“老张,先别激动,咱听他把话说完。”接着,目光如炬,盯着李大山问道:“大山,账上显示你有几笔不明去向的大额支出,到底花哪儿去了?你得给个说法,今儿这场合,不实说可过不去。”
李大山听了老张那番疾风骤雨般的斥责,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下子瘫软下去,双手抱头,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弓着背,脑袋几乎要埋进膝盖间,就这么沉默着,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跟着凝固了。好一会儿,屋里安静得只剩下他沉重的、带着颤抖的呼吸声,一呼一吸间,满是懊恼与绝望,大家也都屏气凝神,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等一颗定时炸弹爆炸。
过了半晌,李大山像是在心底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才咬咬牙,腮帮子鼓鼓的,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像是下定决心要撕开自己最不堪的伤疤,坦白一切。他缓缓抬起头,满脸泪痕,泪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肆意横流,把脸上的灰尘冲出一道道印子。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发出“嘶嘶”的声响,试图稳住自己失控的情绪,可那止不住的抽噎还是暴露了他的慌乱。
“赵组长,我实话说了吧。”李大山开口了,声音沙哑暗沉,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决绝。“那阵儿啊,工地的活儿眼看着越来越少,兄弟们眼巴巴盼着我能多找点事做,多挣点钱养家糊口。我心里急啊,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听消息,找门路。后来有人提点我,说跟几个项目负责人拉近关系,往后才有活儿干。我一时糊涂,寻思着咋拉近关系呢,就有人给我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陪他们打业务麻将。”
说到这儿,李大山眼眶又红了一圈,眼神里满是悔恨:“我想着,不就是输点钱嘛,权当是投资了,哄他们开心,往后能多介绍点工程。一开始手气还行,我还暗自庆幸,觉得这招管用。谁成想啊,人算不如天算,这经济大环境突然就不景气了,到处都在裁项目、缩预算,工程越来越少。我眼巴巴地盼着能接上活儿,天天守在那些负责人跟前,结果呢,活儿没揽着,在牌桌上还刹不住车,钱倒输了不少,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白忙乎一场。”
李大山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了一下,像是要抓住那溜走的机会,挽回这惨败的局面。说到最后,他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啪”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手掌瞬间拍红了,皮肤上泛起清晰的手印。他满脸的懊恼,五官都皱成一团,恨不得穿越回过去,在自己冒出打麻将这个念头的时候,就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把这糊涂心思给扇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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