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班路二十六号。
这里是何关租住之处。
程千帆没有找到何关,却是碰到了慌慌张张的来此寻找何关的金克木副总巡长以及何夫人。
“金头!”程千帆向金克木敬礼,“这是怎么了?”
“千帆,你有没有见到阿关?”何夫人急切问。
“阿姨,我也是来找阿关的。”程千帆说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阿关留了一封信,说要去投军。”何夫人哭哭啼啼说。
“什么?”程千帆惊讶不已,何关要去投军,没听这小子提起过啊,“信呢?我能看看吗?”
金克木从身上摸出信,递给程千帆。
“千帆,你脑子灵光,你分析分析这个杠头会去哪里。”金克木气的拍了拍脑门,“我现在脑子有些乱。”
……
程千帆用手电筒照着看信。
字很丑。
没错,这是何关的字。
果然,正如何夫人所说,何关在信中说,他要去投军。
“日人灭我中华之心不死,两国国力差距悬殊,要保我宗庙、护我华夏传承,唯有死战!”
程千帆微微皱眉,这话听着不像是何关说的,他没这水平,这更符合方木恒的口吻。
“儿子不孝,妈妈你要保重身体,忠孝不能两全,妈妈莫要怪我。”
这话是何关的口吻。
程千帆仔细的叠好信纸,“阿关什么时候不见的?金头通知兄弟们帮忙找人没?”
“很多人都在帮忙找了。”金克木眉头紧锁,“吃罢晚饭,这小子说回房休息,后来他妈才发现人不见了,只有一封信。”
“千帆,你是阿关的好朋友,你帮帮忙,帮我找他回来。”何夫人哭哭啼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阿姨真的活不了了。”
哭着,何夫人嚎啕起来,说自己对不住丈夫,大儿子不在了,小儿子也没管好。
“我知道阿关在哪里。”程千帆思忖片刻,缓缓地说。
……
法国大公园。
夜色深深。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安静的伫立,偶尔有风儿吹来,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颗系了红丝带的法国梧桐树下,背着行囊的何关站在那里。
“阿关。”远远看到儿子,何夫人就要走过去,却是被弟弟金克木拉住了。
“不要打扰他。”金克木叹口气说。
三人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沉浸在情绪中的何关并没有发现三人。
“哥,我要离开了。”何关摸着系着的红丝带,这是哥哥殉国后,妈妈亲手系上去的。
他的手用力的摩挲梧桐树上的刻痕。
天黑看不清,他用心去看。
哥哥何栾比他大六岁,兄弟俩从小关系好,他还记得哥哥第一次带他来到这棵梧桐树下,两个人用石块在树上刻身高。
此后,有时候一年,有时候两年,这棵树上的刻线,是兄弟俩的年轮。
一切在民国二十一年戛然而止。
一二八抗战。
何栾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五军陆军第八十八师奉命坚守庙行。
在沪上媒体热烈欢呼、报道‘庙行大捷’的时候,何家收到了一名军人送来的带血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