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初生看到那位熟悉的老人，露出熟悉的笑容，又唤着熟悉的称呼时，他浑身一震，呆愣住了，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乌先生……！”

而后，林初生的神色逐渐转化为了惊喜，一把薅下兜帽，快速朝着老人飞了过去。

在他身后，顾九秋默默看着这一幕，本想抬脚跟上，但想了想，又止住，选择了远远相望。

林初生很快来到老人跟前，身躯都在止不住颤抖，声音也有一丝哽咽。

“乌先生，是您吗？”

可老人只是微笑看着他，并没有回答，却又抬手轻抚他的头，道：“长大了……！”

听到这话，林初生再也忍不住，双眼升腾起朦胧水雾。

先前的他，还很担心乌先生的尸身经过点尸术的点化后，会被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意志占据。

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但能再见到乌先生，都不重要了！

可双眼朦胧间，林初生没有看到老人眼中的复杂，直至老人收回手，声音再次传来。

“抱歉，小畜生，我……不是他！”

不是他？

林初生身躯再震，倏然抬头，重新看清老人的瞬间，终于从熟悉中，看到了陌生！

陌生的，是老人的眼神！

曾经的乌先生，每次看林初生时，眼神里都有一种祈望，久而久之下来，这种祈望就被林初生当成了自然，不曾去深思过。

但眼前老人，眼神中却再也没有了那种祈望，只有深深的复杂，以及一丝……怜悯！

眼神微微的不同，所凝聚的目光，却宛如来自两个不同的人！

可不是乌先生，又为何会记得他？

老人看林初生茫然的模样，又是一声叹息道：“我自这副残躯而生，也承载了他遗留下的部分残念，但我……的确不是他！”

林初生紧抿嘴唇，良久说道：“可你不是乌先生，又是谁？”

此刻的林初生，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本以为乌先生由点尸术恢复了意志，可一切又似乎并非他所想，让他有些五味杂陈，起落跌宕。

老人闻言后，缓缓抬头，看向了天上九月，身上忽然多了一抹苍凉之意，幽幽叹息。

“不过是一个来自远古的逝者，以此身开天墬门户，逆光阴入梦一游，我是谁……忘了！”

然后，老人又看向远方，他的目光，似穿过百万里，看到了那座小山木屋旁，看到了青松老树下那块墓碑，看到了墓碑上的刻字。

尘寰无我，大梦不觉！

“既由此身梦，当由此身念，就叫我……尘大师吧！”

“尘大师？”

林初生并没有太听懂对方的话，但也听懂了一些。

这道自乌先生尸身中诞生的意志，来自于远古，逆着光阴，忘却自我，如入梦一游。

他继承了乌先生死后的些许残念，所以知道乌先生的些许过往，知道林初生！

可也正因为林初生听懂了这一点，才会更加茫然，不知所从！

尘大师的目光，重新落到林初生身上，眼中多了一份慈祥，道：“无需感到彷徨，我不过是暂借此身，看看今朝，弄弄因果……！”

“待到紫气西来，我便归还此身，你会再见到他！”

“我……还能再见到乌先生？”

“会再见的！”

尘大师说着，缓缓飘身而起，去向远方，转眼消失，只留下了一句话。

“小畜生，记住了，他名……乌何有！”

林初生默默看着老人消失的方向，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