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大司马大将军府内,陆澄面对着一封信沉思着。
“父亲还在为骠骑将军的回信而烦恼吗?”站在一旁的陆焕问道。
陆澄放下信,斜眼觑着陆焕,阴沉着脸道:“依你之见,贺玄卿这是什么意思?”
陆焕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他的父亲:“儿子斗胆问父亲,您希望他是什么意思?”
陆澄显然对这个回应并不满意。他面上的阴翳更深了一层,训斥道:“你好好回答问题便可,怎么还敢反问我?”
在陆澄刚刚释放出怒意时,陆焕眼疾手快,立刻就跪下了。他双手抱拳,言辞诚恳道:
“父亲志在问鼎,儿子早已知晓。此番去函骠骑将军,就是想与他合兵一处,夺取王畿......”
未等陆焕说完,陆澄便腾然站起,用手指着陆焕,愤怒道:
“好你个不肖子,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父亲!”陆焕伏地叩首,“就算您不是这样想的,但皇帝和朝廷上下都会这样想您。让琅琊王任益州刺史是个信号,派骠骑将军出镇淮阴又是一个信号啊!”
陆澄收回了指着陆焕的手,脸上的怒气也在刹那间消散不见了。他换上了平和的语气,淡淡说道:
“你起来吧。”
陆焕得了父亲的指令,才敢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他深知父亲陆澄素来性烈如火,更兼喜怒无常,故而在他身边时一直如履薄冰,也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隐形人”。
如孟遇安这般擅长揣度人心者,在第一次见到陆焕时都没能体察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可见陆焕已经习惯了把面具戴在脸上,以至于成为了他本身的一部分。
但最可怕的,反而是于无声处乍起的惊雷。
就在所有人都忽视陆焕的时候,他偏偏就成了压垮陆澄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澄虽然妄自尊大,但即使已在荆州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他却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谋反。
就算是之前为陆焕求取益州刺史之职,也是陆澄一贯的傲慢悍将作风使然,并不是为推翻大祁自立而做的准备。
可多重因果纠缠之下,事情已然发展到此刻的局面,陆澄心中也是万分纠结。
“志在问鼎”这几个字一出来,陆澄经历了短暂的盛怒之后,也蓦然开始自省。
“我陆澄戎马一生,难道真的就当不得天下之主吗?”
陆澄的心声没有宣之于口,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震耳欲聋。
这陆焕就像是跟陆澄有心灵感应一般,在已然堆放如山的干柴枯草上又添了一把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掌握先机。是皇帝无情,令琅琊王和骠骑将军一西一东像防贼一样防着您,您又何必再顾及什么君臣之义呢!”
陆澄背对着陆焕,让他无法看清自己父亲的表情;但陆焕从沉默中也能知道,陆澄已经同意了他的话。
“既然担了反贼的虚名,那就成全他们,把这反贼做到底!”
每一个字都是陆澄咬牙切齿下说出来的。他的话中似有忿懑不甘,但更多的是把内心潜藏的欲望释放出来的痛快。
“请父亲三思!”
一个带了哭腔的稚嫩女声从后堂传来,紧接着陆幼菡跑到陆澄身边,拉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
“父亲,您可想过伯父一家?大姐姐也在建业啊!”
陆澄看到陆幼菡,又恢复了怒不可遏的样子:
“是谁把小姐带到这儿来的?国家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插嘴的!”
陆澄喷火的眼神看向陆焕,陆焕赶紧上去拉开陆幼菡,劝道:“菡妹妹快走吧,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陆幼菡用力甩开陆焕的手,对着自己的父兄哭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