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祖母的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可她口中所念的“孟遇安”三个字却格外清晰。
“母亲,您是想见遇安吗?”守候在榻边的陆渊轻声询问道。
陆家祖母也不回答,只是兀自又把“孟遇安”重复了百十遍,像是得了癔症一样。
贺夫人站在陆渊身后,叹息道:“从前遇安在咱们家时,老太太就与她亲厚。如今病着,又一年多不见她,自然想念。”
她停顿一下,试问道:“主君不如让煜儿去和遇安说一声,叫她回来一趟,也了结了老太太生前夙愿。”
陆渊闷声了一阵,情绪消沉道:“那就依夫人的意见。遇安现在已经是侍中了,不比寻常宫嫔,她出宫到底容易些。”
次日朝会上,李存德就李允瑛之事当众下了定论,只说证据不足、无法定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散朝后,孟遇安拦下李允琛,私相问道:
“恕微臣冒昧问一句,太子殿下可把那日在大理寺的发现悉数都告诉陛下了?”
李允琛面带惆怅,也不正眼看着孟遇安,只随意说道:
“父皇已有主张,刚才在太极殿上你也听到了,何必再来问我?各自做好各自的事就行了。”
“可是殿下,那荀大人和骠骑将军怎么办?”
“贺玄卿已追封大将军,谥曰贞侯;荀元卿也追封为银青光禄大夫。还有什么事需要办?”
李允琛已带了三分愠怒,申斥道:
“遇安,你也是个明事理的,怎么这次如此固执?不干你的事就不要再多管了,回头妨着了自己,可就自害其身。”
“......是,殿下。”
李允琛拂袖走了,孟遇安很不甘心:难道李允瑛的行为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算了?
孟遇安正站在原地苦恼,忽见陆煜走过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孟侍中,家父让我来和你说一声:老夫人病重,很想见你一面。若孟侍中有闲暇,还请屈尊来府里一趟。”
孟遇安忙道:“二公子太客气了,老夫人于我有恩,她病重我当然是要去探望的。”
陆煜“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走开了。孟遇安以为他还在因为贺令娴的事而恼着自己,也不便再腆颜贴上去闲聊。
晚间散值后,孟遇安求见了陆幼薇,告知了她白天的事情。
陆幼薇听了,滴下泪来:“囚在这金丝笼里一年多,连祖母病重也不能去照拂。”
孟遇安宽慰道:“幼薇不如去求求太子,让你我出宫回家一趟。”
陆幼薇面露难色:“自从和太子摊牌以后,我就再也没和他说过闲话。现在要我用自己的私事去烦他,总是有些难办。”
又道:“要不遇安你去替我说吧?你现在是侍中,又是太子近臣,怎么也比我更能说上话。”
孟遇安听了觉得有理,便自去求了李允琛的旨意,几日后就和陆幼薇一道回了丞相府。
见到陆家祖母时,孟遇安对眼前的景象大为震惊。
不过才过去了一年半载,陆家祖母黑白相间的头发就已经变成了满头银丝,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更兼她正在病中,脸颊和眼窝都是深深凹陷的,面容清癯憔悴,似鹄面鸟形。
“老太太,幼薇来看您了。”
陆幼薇侧身坐在榻边,轻握住陆家祖母干枯的手。陆家祖母睁开双眼,原本浑浊的目光有了一缕亮色。
“幼薇?”
陆家祖母呼唤着陆幼薇的名字,一旁的贺夫人欣喜道:
“快一个月了,老太太谁也认不出。幼薇才刚回来,老太太就清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