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忙回礼:“令昌哪里的话。令娴的事就是我的事,何谈‘费心’二字,又何须言谢。”
贺令昌见陆煜此时谦卑有礼,全无他惯常惹人厌烦的倨傲,遂致歉道:
“昔日贺某对二公子亦有失礼之处,请二公子海涵。”
见多年待他横眉冷目的贺令昌也能说出今天的话,陆煜不禁展颜而笑:
“令昌对我就不用这般客气了,你我也是姑表兄弟,血浓于水,陆煜日后定当肝胆相照。”
贺令昌与陆煜携手相交,从前各种芥蒂自此消解。
另一边,孟遇安在毓秀宫的禁足也被解了。
她和贺令昌的婚期被定在了十月二十,正是吉神明堂的好日子。
虽然皇帝赐婚不可违逆,但毕竟是在贺玄卿周年的孝期里,也不宜办得太过出格,故而按照李允琛的意思,不奏喜乐,不挂红彩,只遣送亲队伍把孟遇安送至贺家即可。
贺令娴对于贺令昌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本就心存疑虑,现在又得知孟遇安被赐婚给他,更加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但贺令娴了解贺令昌,他一定是为了自己好,才有所隐瞒。因此即使猜出了大概,贺令娴也未显露出来,只单纯地恭喜贺令昌得偿所愿。
十月二十那天的黄昏,一辆低调的马车伴着零星几个婢仆随从,自定乾宫后门而出,静悄悄地前往贺家。
孟遇安掀开车窗的挂帘回望,对定乾宫做了最后的告别——正如她当初告别寻芳阁一样。
这个埋葬了她文人风骨和士大夫梦想的地方,孟遇安再也不愿回来了。
在贺家,也没有举办什么像样的婚礼。只有贺家的几个远房亲眷并陆幼芷在场,当着宫里来人的面简单操办了一番,好让他们回去复命。
入夜良宵,孟遇安被送入了贺令昌的房间。
孟遇安穿着血红色的嫁衣坐在床榻边上,珠玉流苏垂下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局中人的面容神色。
少待几时,贺令昌也进入房中,站在孟遇安对面三步之遥外,迟迟不肯近前。
场面沉寂如静湖,孟遇安先开了口:
“令昌,我不可能做一个世俗眼中的贤妻良母,作为你的妻子的应尽之责,我一件都完成不了。待风波过后,你可以休了我另娶,或是把我当个摆设、与你心仪的女子举案齐眉,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贺令昌沉默了片刻,了无挂碍地笑道: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遇安这样说,就是不信任我贺令昌的人品了。”
贺令昌踱步至孟遇安面前,替她拿掉了头上所戴的遮面流苏,把这劳什子东西随手扔到桌上。
“你原有大好的前程,是为了救我才这般委屈自己。我不会把你当做我的妻子,更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我的关系还和从前一样。”
孟遇安从榻边站起来,与贺令昌相视而笑。
“但是,我也不会休了你或是让你在外人面前难堪。你离了皇宫、没了庇护,孤零零在这样的世道上,我和贺家就是护你周全的后盾。”
孟遇安踟蹰道:“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公平?”
贺令昌笑道:“你受了无妄之灾,最后却要你嫁给我来平息事端,才是最大的不公平。我哪儿还有什么不公平?”
夜色已然深沉。二人又聊了几句,贺令昌便离开了房间,另去别处就寝,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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