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贺遇袭的地点,就在襄阳与南郡之间的一处山坳,距离两地都不算太远,返程北上大约只要一天一夜就可到襄阳城。
回襄阳的路上,四千精力充沛的安华军照看着几百血战后伤疲的荆襄军,前军与后军中间环绕保护着銮驾,孟遇安和顾修之两骑并行于最前方引路。
行军至夜色降临,孟遇安命大军就地扎营休憩。荒郊野外,燃起星星点点的篝火,与天上稀疏寥落的星子遥相呼应。
从开拔到扎营,除了发号施令之外,孟遇安整整五个时辰没有说过一句话。
顾修之数度想说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最终都生生咽下去了。
深夜,众人大多安寝,孟遇安一个人守在营地外。
一簇将灭未灭的篝火托着时有时无的火苗,在她眼前卑微摇曳,时不时发出两下干柴的爆裂声,打破黑暗中混沌的阒寂。
顾修之也没有睡。
他在帐篷门口站了许久,也远远看了孟遇安许久,才下定决心走到她身边。
孟遇安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听就是顾修之——就算不听,这时候敢走过来的人,也只能是他。
脚步声在孟遇安身后停止,气氛重回宁静。不等顾修之说些什么,孟遇安破天荒先开了口:
“多年前,我还未随幼薇入宫时,清河大长公主曾要我发誓,不得做出有损李氏王朝的事来。若违此誓,此生所有在意之人必遭横死。”
孟遇安说完最后一句,心中震颤了一下,顾修之亦然。
“我觉得......”孟遇安声音哽咽,“我好像应誓了......”
“这明明是意外,哪里应誓了,”顾修之走到孟遇安面前,握住她的肩膀轻摇了两下,“你现在伤心过度,不要胡思乱想了。”
“不,不是意外,”孟遇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令昌的死是因为燕兵伏击,而燕兵之所以伏击成功是因为令昌逼走了安华军......如果不是我劝他放弃朝廷,他也不会那样做。”
孟遇安像是陷入了魔怔:“是我做了有损李氏王朝的事,他才会死......”
顾修之条理清晰地反驳道:“可是遇安,假如你根本没有带兵去支援贺将军,你们也就不会发生分歧和争执,但是燕兵一样会伏击成功。所以说,贺将军罹难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
“你就不要再多想了,”顾修之打断了孟遇安的话,“现在这个局面,正是需要你振作起来的时候。如果你垮了,贺姑娘怎么办?还有望北,望北还没找回来呢!”
孟遇安眼中燃起光亮:“你说得对,我要振作一点。令娴的痛只会比我更多,我不能给她添麻烦。”
在去贺家之前,孟遇安在心中暗自排演了成百上千次,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告知贺令娴的方式。
她甚至不敢去想象,贺令娴知道了后会是什么反应。
回到襄阳城稍作安顿,孟遇安和顾修之率人带着贺令昌的棺椁去了贺府。
孟遇安让侍从守着棺椁先不要进去,自己带着顾修之先进府与贺令娴交谈。
看到孟遇安的那一刻,贺令娴的释然和欣喜溢于言表:
“遇安,你可算是来找我了!我听钟弼说起,是你及时赶到,才击退了围城燕军。这下朝廷和哥哥终于都可以回来了!”
贺令娴越欢喜,孟遇安就越不敢告诉她,倒惹得贺令娴好奇起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太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