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武帝这话,叫宁云逍无从反驳。
的确,方才的情况下,盛武帝那般和风细雨的处理手段,的确才是解决这桩麻烦的不二之选。
只是……
多少有些委屈了盛武帝。
思及于此,宁云逍沉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
盛武帝如今坐拥天下,早已有了对一切不悦之事说不的权利,又为何要为了他委屈自己?
显然,盛武帝也能猜到宁云逍几分心思,呵呵一笑,兀自坐到了茶案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很多时候,君王与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百姓有百姓的苦,君王又何尝不是呢?看似坐拥天下,实则……画地为牢。
我的身边实在太危险了,当年,我地位不稳,不敢娶你母亲;后来,我身边群狼环伺,又不敢将你带在身边。甚至,直到如今我也不敢为所欲为,但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作为帝王,我为这天下所做之事已经够多了,以后,我也想为我的儿子做些什么。
父皇知道,你和昭华之间,感情甚笃。人这一生,能遇见如此相知相许之人,不容易,抓住了就是一生的幸事。我这一生,注定无法肆意而活,那么我便用这一生的枷锁,护你们一世肆意快活、平安如意。那些碍眼的绊脚石,父皇来为你解决,你们只管幸福便是,相信你母亲在天上,也是如此期许的。”
盛武帝的一番话,情真意切,也让宁云逍感触颇深。
就似江璃戈劝他的那样,人这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若总将恨意记在心里,总是有些遗憾的。
有什么仇,当场报了便是,若是报不了,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
和解,不是对旁人的怜悯,而是对自己的善意。
宁云逍想着,抬首,正巧瞥见盛武帝鬓间的一缕白发。
积压在心里多时的郁色,终于在这刻拨云见雾。
而那头,盛武帝却已放下茶杯预备起身,那声迟到多年的“父皇”,宁云逍终究还是有些喊不出口,却是上前扶了盛武帝一把。
“圣上当心。”
宁云逍态度的松动,让盛武帝不由会心一笑,一连道了三声“好”。
连日来的剑跋扈张之气淡去,两人也总算能够像寻常父子那般交谈几句。
盛武帝只字未提朝堂之事,而是如慈父一般关切起了宁云逍一些生活起居的小事,最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宁云逍身上这件衣服上。
“这件衣裳,朕时常见你穿。”
盛武帝所瞧见的这件衣裳,便是江璃戈在边城时卖给宁云逍的那件。
这件衣裳被利刃刺破过、被鲜血浸染过,纵使如此,宁云逍也都好生地修补后留在了身边。
乍一看瞧不出什么端倪,但那团淡淡的血渍仔细一瞧,便能看出。
一国太子,穿着这般的衣裳,的确是有些不合适的。
但宁云逍却不以为意,老实应道。
“这件衣裳,是阿璃送给我的。”
“嗯,好看。”
盛武帝笑眯眯地夸了句,言谈之间父子俩便已行至了东宫门口。
一旁,卢公公已经备好辇轿,随着一群宫人候在了东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