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打算在院内那棵老槐树上小憩一会儿,不曾想醒来已是天亮。
只听得一阵聒噪的鸟叫声在耳边响起,如蔓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她许久不曾睡的这般长久且安稳,折磨她数次的梦魇亦不曾卷土重来。
这棵老槐树十分高大,不仅能将府中各处收入眼底,还能看到街部分大街小巷的景物、来往的行人。
如蔓直起身来,头顶的麻雀依旧叽叽喳喳的叫着,直叫她一阵眩晕。她随手摘下几片初黄的树叶,向头顶那群聒噪的麻雀弹射出去。霎时间,那群麻雀惊慌失措,扇着翅膀带着圆滚滚的身子逃向屋顶。
更有两三只胆小的,扑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挣扎几番才站起来。
“噗呲。”如蔓只觉画面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这笑却终究达不到心底,因这有趣画面而获得的短暂愉悦,很快便消失了,她的心依旧空洞且疼痛不已,泛起一阵阵的酸涩与失落,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吞没。
她屈腿环抱胸前,坐在高枝上,看着远处来往的车马行人发怔,总有一种游离于世间之感,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也许她只是暂时不曾习惯这久违的孤单感受罢了。
又在这老槐树上闭目养神许久,才隐隐听到有马车停靠门口,有人回府的声音。
“是将军回来了!”
“可别愣在这,快点干活去。”
“林生、王泰……你们几个去门口抬箱子!”
府中管家连忙安排活计,仆人相互转告,且继续忙碌着,又有不少人出门迎接,从马车上抬下不少箱子,想来都是来自宫中的赏赐。
听到这熟悉的称谓,如蔓忍不住想要探头望向门口,可偏生又有一丝退缩,不敢去看。
最终她鼓起勇气,目光透过槐树那已开始稀疏的枝叶,落在那玄黑色的锦衣上。只见那人腰间别着佩剑,挺直背脊昂首入府、目不斜视地往院中走来。如蔓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抓着树枝的手不禁收紧,死死地盯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时间心乱如麻。
“……小意。”她不禁喃喃出声。
然她此番隐匿身形,似乎却忘了隐藏声音。尽管她的声音如此细微,仍是逃不过那人灵敏的耳朵,他左拐的脚步顿了顿,猛然抬头望向那棵高大的老槐树,锐利的目光快速而细致地在枝叶间扫视着。
然而除却那突然的声音,他并未发现有任何藏人的痕迹,不免疑惑地皱了皱眉,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而正是这番抬头,如蔓也得以清楚完整地看到眼前人的样貌,那冷毅的、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与萧何意分毫不差。
是了,这的确便是萧何意,不过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萧何意罢了。
或许她并未隐匿声音是刻意为之,只是想看清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罢了。可与她朝夕相处的小意终究是不复存在了,而一切,都是她逆改天命所遭受的惩罚,也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所有人都忘了,独独她记得。
如蔓胸中的窒息感又渐渐袭来,她不禁抱着树干大口喘气,以此来缓解那种强烈的不适感。
入夜以后,萧何意在书房待了许久才入卧房休息。灯烛暗下,仅留起夜的微弱光芒,如蔓站在了他的床榻前,只见眼前人的面容昏暗不明。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呼吸均匀,睡姿一如往常般端正,双手交叠在胸下,这是自小便养成的习惯。不论多大的床榻,他都仅会占据与他身子大小相当的范围,始终不变。
如蔓以青玉匕首轻轻划破手指,一滴血浮在指尖,她将这血轻点在萧何意的额中,手指不动,口中念起咒语。
那鲜血逐渐散发出白金色光,而后却溶解于这光芒之中,光芒似乎从萧何意的脑子源源不断传来,通过如蔓的指尖进入了如蔓的脑中。无数的画面交错闪现,一时间混乱不已,待这光芒减弱直至消失,脑海中的画面便也不再增加。
虽是如蔓一心想要知道的画面,可当这些画面一股脑砸向她时,她却有些难以承受。明明并不会对她造成分毫实质伤害,她却不禁又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