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自楚州与如蔓分别时,不过初秋之时,而今到达苍州,俨然已入了冬。
今年苍州的雪来得比以往都要晚些,直至冬月末才等来这一场初雪。雪虽来得晚,却相当大,仅仅一夜醒来,雪深便已达二尺,出行十分不便。
本想着早些将侧屋厨房重修,如今想来只能待到开春再说了。
冬日虽寒,好在提前入山砍拾了不少柴火,故而也不算难熬。便在这冬日里,慧心一边帮覃霖誊抄部分发了霉的医书,一边将医书一一读遍,又有覃霖答疑解惑,便也了解不少医理。只待开春之后,亦可以入山采药,辨识更多草药了。
因着覃霖回乡,前去百草堂中问诊的百姓,自然也从其老友唐继仁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覃霖本就在南丰镇一带小有名气,故而常有百姓不怕麻烦来到平安村问诊。而大户些的人家或是行动不便的,便会让人邀请他前往家中看诊。
以往其余时间,除却入山采药、制药、钻研医书等的闲暇之时,覃霖还会在南丰镇境内轮流到访各个村落,为村民看诊,却几乎不收取诊金。自然,偶有收取的时候,却也不是银钱之类,而是些萝卜青菜,或是鸡蛋之类,故而覃霖于南丰镇中的口碑向来不错。
既是回到故土,覃霖便也逐渐恢复着往日的习惯。然有所不同的是,往日他向来独来独往,而今却有慧心这个半路收下的徒弟相随,亦是当初的他从未设想过的。
曾经他并非不愿收徒,而是不曾有那般机缘。学徒向来愿意入大医馆的门,而他这偏僻之门少有人问津,都说习医苦,来他那儿更是苦中加苦。
更何况,覃霖向来看重资质天分及品性,故而也尚未遇见得以万分满意的。
直到与慧心相识,是感谢之余,亦是赞许其聪慧,这才心间一动,有了收徒念头。
因此,安住在此的慧心亦追随着覃霖的脚步,每日在此种重复却又各异,平淡却又不寻常的日常经历中逐渐度过。故而即使寒冬,慧心随同覃霖外出看诊的步伐却从不曾停止,他见证着四处荒芜的南丰镇人烟渐多,逐步恢复往日的秩序与安定。
求诊之人各有故事,生老病死皆是世间常态,生与死之间,不过朝夕而已。
于这些所见所闻所亲历之中,慧心纵使经历多年,都不曾忘却来到苍州的次年之时,凌冽寒冬中的那一生一死。
北风呼啸,慧心与覃霖坐在火炕上,由于天气寒冷,慧心将矮案搬到炕上,伏案誊写,而覃霖靠于炕的另一侧,捧着一本老医书瞧着。屋外飞雪不止,放眼万里皆是白茫茫一片。
这般天气,自然鲜少有人愿意外出。
然慧心与覃霖不曾发觉的是,便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却可见一个急切的身影远远赶来。
直到那沾着满身白雪的身影匆匆闯了进来,打破了二人维持已久的平静,慧心与覃霖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望向来人。
“张生?这外头雪这般大,你怎的来了?”看清来人,慧心忙起身相迎,疑惑询问着。
那张生并未接过覃霖递上的茶水,他喘着气,摆了摆手,只面色焦急地上前抓住覃霖的手腕急急道:“来不及了,覃大夫!快些随我回村里瞧瞧吴家阿嬷罢,她瞧着似是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