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丹面显诧异,一双美目直视着他,脚下并没挪动。
武从文咧嘴一笑:“两军交战,杀一个公主并没什么意义。反正你已经离开了汴梁,就连秘谍的价值都不存在了。”
顿了顿,他回望对方的同时缓缓板起了脸:“看在曾经交情的份上再劝你一次,别回燕京了!没有任何意义!”
耶律丹突然躲开了他的目光,轻柔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坚决。
“我是契丹人!”
武从文猛地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挥手示意亲卫让开一条路。
......
武从文错了。
做为一位正宗的皇室公主、北辽天锡帝耶律淳的嫡女,在宋国卧底五载、立下无数功勋的耶律丹,还有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没被榨干。
看着病榻上已经不能起身的父亲,耶律丹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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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萧普贤女立在一旁,只是垂泪,任由群臣大声争吵。
左企弓被说得急了,手指一人大声咆哮:“虞仲文!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和亲不妥了?”
虞仲文并不像对手那般气急败坏,却也是一抱拳慷慨激昂:“那左大人是何意?如今我大辽两面受敌,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也!你为何要百般阻挠?”
“只有你虞大人知道国家危急吗?可万事还需妥善谋划!”
“你倒说说,长公主哪一点不符合和亲所求?”
左企弓平静下来,同样冲着虚空一抱拳道:“长公主身份尊贵,确是和亲的不二人选,但毕竟在南边做过秘谍。若是那些故事被女真人得知,恐怕会弄巧成拙!”
虞仲文顿时有些语塞:“你......那你来说,该当如何?!”
左企弓脸显一丝得意:“哼!陛下,不如仿效汉唐故事,选一适龄的宗室女子册封为公主......”
不等他把话说完,虞仲文便一脸不屑的打断道:“这就是左大人想出来的法子?金国那边多有我朝贰臣,岂会认不出真假公主?”
左企弓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一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口不择言道:“那也总比送一个曾在青楼......”
“够了!”
一声暴喝猛然响起,伴随着“仓啷”的拔刀声。
“长公主为国尽忠数载,岂容尔等宵小诋毁!”
离家时只是寻常郡主,再归来已成大辽长公主,跪在父亲床前的耶律丹,听出这是舅舅萧干的声音,凄苦的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记着我的好......”
可惜,下一刻。
“长公主忠心不二,又在敌国历练多年,正是最好的和亲人选!谁若再敢出言诋毁,休怪我手中刀无情!”
耶律丹就像溺水之人刚抓到一根稻草,却又被人生生夺取,一颗心瞬间沉入无尽深渊。
“原来根本没人在乎我......”
念头刚起,她就觉得手上一紧,抬起已经流不出泪的凤眼,发现是已不能言的父亲。
耶律淳的眼神中有一分愧疚、一分无奈,剩下的八分全是恳求。
“父亲还是之前的那个父亲,满心满眼全是祖宗社稷......”
耶律丹缓缓闭上眼睛,准备狠下心冲父亲点点头。
可眼前光刚消失的那一刻,黑暗中便蓦地出现了一张总是不着调的黑脸,耳边也响起了那人反复说过的话----别回辽国了!
“除了父亲,这世上大概只有他,对我有那么一丝怜惜吧?”
一滴血珠从紧咬的红唇间渗出,耶律丹突然有些后悔。
“太师大石林牙到!”
一声通报唱喏突然响起,嘈杂的殿中瞬间安静,耶律丹内心的希望又稍稍重燃。
“那个人曾提到过这位堂兄!”
殿门开启,久未维护的门轴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耶律丹缓缓回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位素有贤名的堂兄。
耶律大石是从涿州前线星夜赶回的,满身的疲惫肉眼可见。
只见他一路没理任何人,直奔耶律淳榻前而来。
“陛下!皇后!”
耶律大石先冲耶律淳和萧普贤女各施了一礼,随即对着耶律丹大礼拜了下去。
耶律丹再次闭上了眼睛,内心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