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点点头,对这话表示认可。“那若是以锦衣卫辅助查之,他们能如何应对?”
“锦衣卫凶威赫赫,自是能收上税来。只是其终究是军队,未免有强征之嫌。”刘伯温道。“且终究难以成制。”
“那先生认为,应当如何?”朱肃问道。
“可独设一司,专司税务!”刘伯温道。“此司掌入,户部掌出,出入互相无涉,可保此政长久矣!”
朱肃悚然而惊,刘伯温此言,无疑是在掘断户部诸官的根!要知道户部之所以冠绝诸部,就是因为其全权司掌天下钱粮,不论什么衙门卫所,想要求些经费耗用,无不需要求着户部。
拥有征收天下赋税之职,也使得户部成为了天下所有地方官绅的顶头上司,遑论你是一州知府,亦或是什么世家大户,遇到了这个有权力收你赋税的衙门里的官员,你都得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大人,奉上足够的好处才成。
可按刘伯温所说,无异于将户部的大权直接一分两半,将其中处于财富分配上游的,更为重要的那一半,分给了另外一个衙门……
这可不仅仅是拿人权势,更是断人财路啊!
“户部官员多是浙东清流。先生身为清流魁首,不怕得罪同僚吗?”朱肃试探道。
“清流魁首……圣天子临朝,老臣如何敢结党营私?”刘伯温苦笑道。
“不过此前淮西官员猖狂,浙东一脉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有了臣这么一个不是淮西一脉、又同是故元贰臣,且于大明多少还有点功劳的浙东人,便都以臣为首,报团取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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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淮西一脉已靖,臣自然也无牵挂,故而才归隐田林。若非陛下偏爱,臣早就回青田老家,着书立说去了。”
刘伯温难得直白的剖明心迹,直言是为了防止淮西文官祸乱朝纲,这才暂领清流。朱肃点点头,也算去了心间一块心病,毕竟刘伯温在胡惟庸垮台之后毫不念权,这是既成的事实。
再加上他刚才听到“烧饼歌”之后的反应,朱肃基本已经相信,这确实是一个心怀黎民的君子。
“……老臣还有一处担忧。”思考了一阵,刘伯温继续对朱肃说道。“殿下需小心韩国公此人。此番加征商税,恐怕会遭到韩国公的背后谋算。”
“韩国公李善长?”朱肃一愣。“不能吧,韩国公与先生一样皆已退隐,况且之前又是淮西一脉的魁首,如何会和如今朝中的浙东官员搅和在一起?”
“先生攻讦韩国公,不怕被父皇以为是公报私仇吗?”
“殿下与陛下突然欲加征商税,说明这征税之政,必定于我大明百年后乱局相关!”
“既得那些谶言相告后世之事,伯温如何还能只念己之微躯,枉顾天下大局?”刘伯温急道。“老臣虽与韩国公斗了半辈子,可却从未因私事互相攻讦,所说皆出公心!”
“殿下,韩国公虽然隐退,却暗指弟子胡惟庸接替相位,继续执掌朝中大权。如今胡惟庸既然落马,以韩国公素来恋权之心,如今岂非寝食难安?”
“其道出宝钞之策,便是想以宝钞之利,结好朝中百官。老臣亦是故元贰臣,最是知晓,大多元庭降臣降服大明之后,多嗟叹那昔日威风奢华不再、以及律法过严难以敛财!”
“莫看他们昔日与韩国公作对,今日能有利可图,必定愿意为韩国公摇旗呐喊。则韩国公自可借这些人重新执掌朝纲,一言九鼎,其名非相,其权实摄!”
“如今陛下欲加征商税,使得宝钞之策功亏一篑。以韩国公之执拗,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