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较真起来,我大明朝廷若有皇命,能够一言而辖的地界……”
“除了这廉州府城之外,倒是当真没有其他了。”
“是啊。”朱肃轻轻叹了口气,道:“西南之地,受我华夏教化,已逾千年。然而千年以来,皆为土司所掌,皇权所命,往往难出州府城墙。汪知州一介四品大员,在这廉州府里,竟是卑微狼狈,不如中原一县令。堂堂府衙,闲的都能捉麻雀了。”
“这还是朝廷治下么?朝廷律令行至此间,若是没有那些土司配合,只怕寸步也难行吧?这廉州府还大多只是一些没太大实力的小土司而已,那云贵之中,连山跨省的大土司也比比皆是,他们又是如何?”
“若将榷场设置在城外,修筑在那些土司所管辖之地。等你我离开了廉州,这榷场,究竟是给我们大明朝廷修的,还是修给了那些国中之国的土司们?”
李文忠听着,面色愈加严肃,不动声色的轻轻点了点头。
“钱多花些,没关系,朝廷如今有的是钱,且建起了榷场,光是税收一项,怕是就能给朝廷增添不少的进项……若是建在土司的地界,只怕我们连税也要收不上来了!这榷场要建,只能建在朝廷掌控的范围里,由朝廷所派流官辖制,只有这样,朝廷才能在这廉州增添影响力,慢慢的辐射周边土司,强化其在廉州之影响。”
“我们也必须,增加州府衙门在廉州的权力和微信,将榷场设置在城中,就是为州府衙门增添了一个辖制土司们的手段……若是州府衙门,能够决定他们这些土司在榷场之中的份额多少,把握着他们的经济大权,土司们还敢将衙门发布的律令视若无物,认为我大明州官能够随意的捏圆捶扁么?”
“嗯,有理。”李文忠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默默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平心而论,他也是有心思想要立下功业,前往海外封疆建国的。这些如何辖制各方势力、如何着眼周边政局的功夫,于他而言皆是金玉之言,是完全不同于行军打仗的学问。想了想他复又追问道:“可是,若这些土司们不愿配合,榷场又该如何运转?”
“廉州物产终究还是太过贫瘠,若没有土司们捧场,榷场怕也难有实效不是?”
“谁说廉州没有盛产?”朱肃狡黠一笑。“我大明的丝绸,只要运到了西边,就能换回满舱的金子,更何况合浦的明珠?”
“更何况,廉州的这些土司们,有土族,也有汉族,所受习俗教化也多迥异,本身便不可能铁板一块,同进共退。”
“等到榷场建成,重利当头,自然有人愿意配合榷场。而若有一家土司牟得利益,其他土司还能够坚持孤立榷场吗?更何况,他们自以为榷场难以久持……只怕满脑子都想着加紧牟得利润,必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与我等久持上的。”
朱肃十分笃定的说道。
既然朱肃已有决断,李文忠自是不无不可。廉州府城人力匮乏,然而廉州卫与李文忠所征的驻扎在此的明军精锐,却还有数万之众。这数万人一同动工,再加上朱肃从杭州、广州等地与王府合作的闽商里,调运来了水泥、木石等建材,廉州城的水渠、河道、以及榷场的修建皆十分顺利,进度极其骄人。
有李文忠坐镇,虽然土司们因为朱肃强将榷场设置在廉州府城内而心生怨怼,却也不敢轻易使绊子。甚至于,在榷场还未修建完备之时,便有土司悄悄找上了朱肃,意图参和到榷场的经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