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徐弱通过当地墨者,已经将老妪的身世摸得一清二楚,是故俱酒笃定地道:“不错,正是夫人。”
老妪将手中的簸箕放下,用手在布裙之上胡乱擦了两把,略一整理头上的布帕,拍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快步前来打开柴扉。
“尊客请进。”
俱酒谢了,然后一行人进入院内。老妪将众人让到就在一株老树下,树下石桌石凳,落叶沙沙,颇具田园意境。
小狗阿黄显然对这些来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却又不敢近众人之身,远远地缩在屋檐之下,一边作跃跃欲试状,一边声嘶力竭地吠叫着。
老妪呵斥两声,阿黄立即降了调门,收了凶相,不情不愿地又叫了两声,然后老老实实地趴在檐下,不住地发出呼呼的威胁之声。
老妪端来瓦罐土碗,为俱酒三人倒上水:“贵客远路而来,农家水浑,莫要嫌弃。”
俱酒邀请老妪坐下,然后双手奉上黄金十镒:“夫人,墨九奉友人所托,问候夫人,并有不腆之仪奉上,请笑纳。”
老妪望着黄澄澄的黄金,并不为所动:“久闻墨者清贫,贵客焉何出手如此大方?”
俱酒尴尬地笑了笑:“此非墨九之物,实乃友人所托。”
老妪不看黄金,而是抬起头,望向远天,半晌方才悠悠地道:“尊客之友,终为卿相乎?”
俱酒大惊,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吴起”两个字,而老妪也没有问过是谁送的黄金。但是,两人的对话,却始终围绕着吴起展开。
俱酒道:“吾友凡历四国,两任卿相,今官居汉国太尉,封武安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老妪道:“既为卿相,胡不回卫?”
俱酒道:“天下一同之日,自当回卫。”
老妪突然发出两声如同枭鸣般的长啸,啸音尖锐刺耳,如泣如诉,饱含着不尽悲凉,回荡着无可奈何。仿佛是对命运的无情嘲弄,又像是对往昔的不甘呐喊!
这个老妪,是吴起的什么人?她在为什么而伤悲?
俱酒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挥挥手,让聂政与徐弱退出院内,只剩下他与老妪两人。
俱酒静静地倾听着老妪发泄,不敢打扰她剧烈起伏的情愫。
终于,老妪安静了下来,她转过头,深陷的眼窝之中,竟然贮满了两汪浊泪,让人看不清这两汪混浊背后的真实情感。
老妪抬起袍袖,不顾上面的灰尘,揩了揩眼泪:“抱歉,吓到尊客了。”
俱酒道:“夫人此声,丝丝欲说不平事,声声道尽无人识。墨九不才,与吴子约为兄弟。吴子之事,便是在下之事,夫人若有委屈,敬请吩咐,敢不从命?”
老妪苦笑两声:“尊客既为起弟,老妇托大,当为丘嫂。”
俱酒脱口而出:“夫人……大嫂?!”
那么,吴起杀妻求将之事,或可……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