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人一用。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大抵就相当于是找个帮手而已,但说出这话的是阴浑子,他借去的人便无异于是耗材工具,就算不用坏掉,也不用指望能原样还回来了。
这哪里是借,和点人去赴死没什么差别。
连天大雨带来了一场大梦,但也带去了温热,仔细泡好的一壶热茶没挨上多久便已经快要凉透了,曹明火抿了一口只剩下一丝余温的茶水,放下了茶杯
“还是那句话,只要能助奚帮主完成大计,阴前辈想要借谁一用,尽管拿去就是了。”
“桀桀桀,曹副帮主也是个痛快人……”
水寨之外,码头上空。
那道灰黑色的身影依然在沙暴的庇护下,诵读着石板上的文字,清风拂面,声音顿挫,如同在代天地宣判着一头大蛟的斩立决。
“……布告四海,咸使闻知,若有恶蛟,皆该如此……”
至于另外一头尚未被斩蛟文书锁定的大蛟,虽然行动无碍,但往日里供它畅行遨游的沧江再也带不来一丁点安全感,铜钟般大的圆瞳里面满是惧意,源自于生灵求生本能的畏惧催促着赶紧逃跑。
逃离这处大雨连天的码头。
但是这头由漕帮养出来的大蛟,早已算不上是自由之身,即便满心畏惧想要游江而走,但水寨里却有一道声音勒令着它不能跑,被迫向着那道已经在它眼前杀死了它的一名同类正要杀死另一名同类的可怖身影发起攻击。
本能和命令的冲突之下,即便奚天阔留给曹明火用来掌控大蛟的手段确实牢靠,让命令胜过了本能,但是大蛟本就凶性十足的心智却已经撕扯到濒临疯狂。
这头大蛟如同发了狂似地用尾巴扇起沧江浪潮一同撞向那片沙暴,即便整条尾巴都在黄沙的刮擦下变得鲜血淋漓,甚至有几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却像是不知道痛一样,仍然一下又一下地不断撞向沙暴。
几位同样在合力攻击着沙暴的漕帮舵主看着都有点儿胆战心惊,有些担心再这么不顾伤势地撞击下去,怕不是沙暴中的那道身影还没宣判这头大蛟的斩立决,这头大蛟就得把自己撞死在黄沙上面了。
不过一头大蛟发了疯似的撞击,显然对大祭司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沙暴比起之前已经有了肉眼可辨的衰弱,漕帮众人距离那位在玉京城内声名鹊起的道一宗大真人,似乎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加把劲!”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了,不过是沙子而已,还能把我们拦住了?”
“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区区沙暴能有何惧。”
“大漠的大祭司就了不起?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人,我就不信他还能不知疲惫,能有无穷无尽的巫力……”
大祭司的巫力确实远远算不上无穷无尽,可是偌大一个漕帮总舵这么多人,挑开不知何时会冒出来使坏的阴浑子不算,其余任何一人即便是在弥天大梦之中拥有了醒时难以企及的力量,单打独斗也难是他的一合之敌。
但这不是单打独斗。
为了给徐大真人护法,让他能够不受干扰全力斩蛟,大祭司难免有些陷入被动没法放开手脚,一个人硬接下这么多人还有一头发狂大蛟的攻击,对于巫力的消耗可想而知。
不过大祭司的巫力即便无法长久支撑起那片沙暴,但显然也不至于短到让徐大真人把石板上仅有的几句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
“……当斩!”
天降石柱,缚住恶蛟。
眼看着又有一头大蛟要被斩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数位漕帮舵主看在眼中流血却在心里,但这时候三百余名漕帮帮众之中却有一人忽然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舵主张奎身边掠了过去,闷头冲向了那片销魂蚀骨的黄沙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