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不过片刻,她突然看到楼下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吓得她不由后退一步,条件反射的就想要往门口跑去,却见守在那里的巧姑看着柳姻:“娘子有事儿吗?”
“没……娇姐儿,我想出去一下。”柳姻被她的出声吓了一跳。
花柳巷一向有规矩,倌人们身边需要有伺候的,就安排楼里所谓的闲人,年老色衰或是已婚被抛弃的倌人,一旦盘了头就会被称作娘姨,而未婚则会被称作巧姑。
清倌人身边伺候的一般是巧姑,而倌人一旦梳拢,为了方便就会换成娘姨,不过说是伺候也是监视,而她身边的这个叫做娇姐儿。
“妈妈让娘子好好养伤,没事儿不要出去了,有什么事儿给我说就好。”娇姐儿看着柳姻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起,娇姐儿连忙转身去开门。
进来的,正是刚刚那个教训红衣女孩儿的妇人。
她挥手让娇姐儿和伺候的娘姨下去后,笑着走向柳姻。
不知为何,柳姻看着对方温柔的笑,只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后退几步,突然想到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弱势,又强逼着自己看着对方。
“清姻啊,这两日觉得如何?”这妇人也就是清音堂的老鸨徐妈妈,她似乎没注意到柳姻的恐惧。
“还好,谢谢妈妈。”柳姻紧张的满手的汗,又恐对方看出来只得咽了咽唾沫小声回了句。
“好,就行,那妈妈我也就长话短说了。”不等柳姻开口她继续说道,“清姻,自打你七岁那年被你爹卖进来,这些年堂子里养你也算是尽心尽力。本来嘛你容貌好,身段儿好,又聪明,妈妈可是宁可舍了自家女儿也是下血钱培养你。这好不容易你要挂牌梳拢了,偏偏你的脸毁了,你说寸不寸。”
“是……”柳姻刚想应下就见徐妈妈看着自己眼神带着浓浓的不满和算计,只得转了话口,“是女儿不小心,让妈妈费心了,女儿日后必定好好孝顺妈妈。”
“嗯,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妈妈我也给你讨了条好路。”徐妈妈满意的看着清姻才放下茶盏继续说道,“你知道的,薛老太爷一向看重你,之前我心疼你想留你个一年半载,如今你这般模样妈妈也不好再留你。之前那些贵客如今知道你脸被毁一事儿也就走的七七八八,好不容易薛老太爷还念着旧,我们合计了一下,不若就这几日你就去烟霞院挂牌吧。”
“烟霞院……薛老太爷……”柳姻满心都是绝望,她自然知道薛老太爷是谁,不说原主的记忆,就是养伤这两日已是满耳薛老太爷。
这老爷子是怀城南城薛家太爷,年轻时就算是知府也让他三分薄面,如今家世败落子孙们也越发不成样子,再加上性癖有些不好,所以常常流连三等皮肉娼所,例如暗娼或是半掩门。
清音堂身为一等楼堂里面的倌人们自持身价,一则不做这等短客,二则妈妈们也怕毁了倌人的皮肉,而且前几日才听说在烟霞院梳拢死了一个新倌人。
而烟霞院更不是什么好地界儿,烟霞院的妈妈姓刘,外号刘三艳,一艳手下花娘娇艳,二艳手下常有艳尸,三艳手下姑娘哀艳,而她掌权的二等堂子烟霞院更是秦淮两府有名的二等楼子三等娘,虽说这个名号不甚好听,可也吸引了不少喜这一口的人。
徐妈妈这样安排已经是明摆着要放弃她了,柳姻心里慌得不得了,她可不想去伺候爱虐人的老头子,更不想日后接客,她深吸一口气使出万般气力压下心中的慌乱,看着老鸨嘴角拉出一个不甚真实的笑:“妈妈,如今女儿脸毁成这样,现在就接客不太好吧,而且……”
“嗯?怎么?你想学学红玉?”徐妈妈看着柳姻一脸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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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女儿自会听妈妈的。”柳姻耳边立刻响起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慌忙开口,随后才又僵硬的笑着说道,“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女儿想着一则女儿伤成这般模样,就突然挂牌接客,知道的人自道妈妈对女儿好,可不知情的人总会说咱们清音堂没什么情谊,二则女儿虽还未曾挂牌,可到底名声已经传出去,又被世人称作小花魁,到底也算是一等倌人,如今被下放到二等院落,也恐伤了堂子的脸面,到底咱们接的也是达官显贵,若他们知道了一等倌人成了二等倌人恐怕会觉得女儿连累姐妹,污了身价。”
“清姻啊,妈妈知道你一向清高,可到底是倌人,卖谁不是卖呢?”徐妈妈看着柳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女儿知道,不敢奢望太多,只求妈妈缓女儿几日,让女儿好好养养伤……”柳姻被对方眼神刺得越发心慌,前世那笔如剑口如锋的凌厉,此时像是被堵在喉咙里倒不出来,她如今心中已是没了主意,只想着拖一拖,再拖一拖……
“你自幼就是你们姊妹间最聪明的那个,你也该知道,如今世道不好,堂子里养着你们也不大容易,哪里还能再养闲人呢。”徐妈妈心中也心疼好不容易培养的新人,可看着柳姻那张被毁的脸,心中便只想着趁着如今还有身段和名头回些本儿。
“女儿知道,不敢拖累了堂里姊妹,女儿想着虽然脸毁了,到底还有一份才艺,养伤这几日不如让女儿登台献艺,到底能够贴补一些。”柳姻想着心中的主意,试探的将想法道出。
“登台?”徐妈妈拿着杯子撇着柳姻停了许久,直到柳姻站在那里浑身冒着冷汗,才轻笑一声,“倒也罢了,总归我也养了你不少年,明日你且试一试,若是好了,我自送一场便宜,若不好,明个儿晚上你也回来,自己走到烟霞院去。”
“女儿一定全力以赴……”柳姻听到对方松口,总算是卸下一口气来,腿一软,竟瘫倒在地。
见她模样,徐妈妈只轻笑了一声便出去了,临走前还对着娇姐儿交代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