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芸芸沉默了,而后姜槐听到背后传来了如同地狱一般的怨怒低语:“........为什么不杀了他。”
姜槐停下了脚步。
此刻两人还未进入主教学楼,附近也都是学生。
但姜槐却看到钟芸芸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怨毒。
她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被如何对待,嘴里嘟哝着。
“他和那些人......对我连续好几个小时......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只有不离开女生寝室才能逃过他们......他们根本没有把我当人,用各种东西折磨我,只为了让我哭得大声一点就拔掉了我的指甲.....为什么,不杀了他。”
“......”
姜槐愣住了。
原来如此。
这世界上有些人并不需要怜悯。
因为他们是否可以被称为人都是两说。
“我知道了。”
姜槐慢慢抬起手,摸了摸钟芸芸的头。
这个动作让少女的身体条件反射一般微微颤了颤,似乎也让她恢复了一些理智。
“不......老师,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出让老师去杀害学生这样的话......现在这样就好.....足够了.......”
足够了吗?
以德报怨根本就是被用来宽恕恶人的一种借口。
而且还是那种毫无悔意的恶人。
既然如此,为何要留他一命。
自己保护得了钟芸芸,但保护得了其他人吗?
曾经的姜槐总觉得自己很自私,只想保护身边的人。
但其实不然。
暗星点破了姜槐真正的虚伪:你总说自己虚伪,自私。但你做的每一件事又都那么尽善尽美,竭尽全力去考虑每一个人。
然而自己不可能保护得了所有人。
但问题是.......
为什么有人需要保护。
因为有人作恶。
为什么有人作恶。
因为他们该死........
既然无法保护所有的人,那就让所有该死之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结果也是一样的。
因为即便他们不再去欺凌钟芸芸。
也会有下一个人。
从卢泰焕的话中可以得知他和那些极端反觉醒者组织的人一样。
只不过他是一名极端反普通人类的觉醒者。
偏偏这样的人还得到了巨大的力量.......
老师不能杀学生,因为这是错误的。
但让这样的人手握这样的力量,还进入了这种学院.......这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为了保护更多的学生,所以老师应该要杀掉这种作恶的学生。
这才是正确的,对吗?
不知不觉,姜槐考虑着这个问题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霜冉代替他上完了一整天的课。
但姜槐仍旧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本就不是人类,是暗星口中的一滩烂肉,一种叫做太岁的东西。
自己也和兽一样。
接近人类,吞噬人类,学习人类,成为人类。
但自己是否一直在抑制着自我的某种本能。
......我到底应该杀人,还是应该救人。
把钟芸芸送回寝室之后。
姜槐独自一人走在中庭,零零散散的学生路过他的身边。
有人在谈论着二班那位卢姓大少爷突然变成了植物人的事。
据说他的姐姐也已经往学校赶来了。
姜槐也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卢泰焕的姐姐是无畏者小队的精英队长,天术卢恩熙。
这个人和自己没打过交道,但和墨羽是前同事。
据墨羽所说是一个很温柔,也很善于交流的韩国人。
那么也就是说,即便是同一个肚子里生下来的两团肉。
也可能会因为自身心性而成长为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哈哈哈.....
姜槐笑了,他看着喷泉里自己的倒影,人模人样,内核却只是一团烂肉。
那人类和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当初自己融合的不是名为姜槐的男孩儿。
如果姜槐的父母没有那么温柔,如果他的成长环境很糟糕。
如果他没有在被陈宁背叛之后遇到陆晚吟。
如果他没有在最绝望的时候听到百骸的声音救活陆晚吟。
如果他没有在岳秦山那儿接受站在人类这一边的遗言。
如果.......
有任何一个分支出了错。
自己都可能会成为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原来如此........
观测者......
你还在对我进行实验吗。
你在试图影响我的过去,在无数条时间线里对我的曾经进行干扰。
然后再让那些已经被改变的时间线反过来影响现在的我。
一个没有融合姜槐,融合了恶棍成长为恶人的太岁。
一个没有被陆晚吟救赎,在被感染者掏出心脏的那瞬间反过来吞噬感染者成为怪物的太岁。
一个没有保护好陆晚吟,也没有保护好岳秦山以及夜魔巡游任何一个人,成为一个彻头彻尾行尸走肉的太岁。
一个没有遇到和拯救墨羽,也没有得到偃师认可的太岁。
每一条时间线的太岁现在都在反过来干扰着自己的内心.......
哈哈哈哈.....自己曾经还以为观测者只是一个胆小鬼。
但现在看来,它在用自己的方式对自己进行着侵蚀。
而且还是自己绝对无法干涉的方式........
很不甘心的是。
观测者快要成功了。
姜槐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杀意正在涌上心头。
那仅仅是对钟芸芸的同情,对卢泰焕等人恶意的愤怒吗。
不......那是一种对世界的决然与对自身存在的咆哮。
无数个时间线的太岁.......它们希望自己和他们同调。
希望自己成为那个......怪物。
卢泰焕。
必须要死。
他慢慢转身,打算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
但就在转身的瞬间。
一只手轻轻抚摸在了他的头上。
“......孩子,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这个温柔慈祥的声音以及那双手的温度,瞬间让姜槐变得清醒。
他眼神有些闪烁,视线也慢慢聚焦在了眼前这穿着纯白色神职人员长袍的高大男人身上。
“.......陵川导师。”
姜槐深吸一口气,叫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