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室内只剩下苏瑾瑄、小七和小八，以及躺在榻上活像个死人的周长麟。
“我说兄弟，你到底是咋了？”
苏瑾瑄是真不明白，走时候好生生的一个人，这回来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回想起当初进入石室时看到的场景。
当时对方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具尸体，双眼紧闭。
那一幕吓得他魂都要飞了，以为周长麟死了，后来才知道是昏了过去。
再后来嘛，他们回到镇上请了个大夫诊断，结果说是心魂受损致使脉气不畅，说人话就是太过伤心导致厥了过去。
苏瑾瑄想来想去，结合看到的情景以及小七告诉他的林小鱼的事，便猜测，恐怕就是林小鱼的死让周长麟太伤心了。
但是想到这里，苏瑾瑄就更加不懂了。
他记忆里的周长麟可不是那种什么心软的大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死了就伤心难过成这个模样。
说句不好听的，苏瑾瑄觉得，要是哪一天他死了，周长麟顶多也就是冷着一张脸，然后暗搓搓地给他报个仇，估计连个眼泪都不会掉，当然了，他也是一样的，哭是不可能会哭的。
但是现在呢，这人躺在床上一句话没有不说，还动不动地吐个血什么的，搞得跟病入膏肓一样，哪里还有以前的半点生气？
“小七，你告诉我，那个叫林小鱼的真是你们半道上认识的一个小村汉吧，不是什么你家殿下遗落在外的亲弟弟啥的？”
“少爷...”小八无奈地喊了苏瑾瑄一句，觉得他家少爷真是什么都敢说，周长麟的亲弟弟，那不就是当今圣上的儿子？连当今圣上都敢编排，小八总觉得，他有一天会跟着苏瑾瑄一起脑袋不保。
小七没那么多心思，他还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苏瑾瑄的问题：“真的，小鱼有爹有娘的，只是他的爹娘都已经过世了。”
苏瑾瑄彻底没了头绪：“得嘞，小爷我就不费那个脑子了，赶紧回京，交给大皇子去。”
甲板上，卫风迎着海风，回想起先前的场景。
那时他与邢之云比斗，后来叶文铮来了，他知道以一敌二不是对手，便按照提前商定的方式通知苏瑾瑄等人赶紧离开，而他也在随后撤离。
只是，就在他刚离开没多远，药山中猛然爆发了一股慑人的气息，那是叶文铮的。
在那股气息之中，他感知到了悲伤。
叶文铮在悲伤什么？
因着这份疑惑，他再度潜了回去。
这一次邢之云竟然也没注意到他，让他成功来到了苏瑾瑄等人所说的石室内。
在那里，他看到叶文铮抱着一具少年的尸体痛哭流涕，是那个当初在甲板上被众人当成海猴子而被他从桅杆上拽下来的少年......
卫风神色凝重，回想着那时见到的叶文铮，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脑中回想着当时对方口中的那句呢喃：“小语，哥哥护不住你，如今连你的孩子也没能护住。”
小语，叶文铮的亲妹妹，叶文语。
难道，那个死去的少年竟是叶文语的孩子，叶文铮的亲外甥？
如果是这样......
想到这里，即便冷心冷情如卫风，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忧虑。
二十年前，叶家逃离京城之时，叶文铮的爷爷，当时的叶公，以生命为代价换得了叶家的逃生之机，而如今，叶家的子嗣又因救周氏皇子而亡，这份仇恨，怕是永远也难消了。
......
日月轮转，四季交替，两年光阴徐徐而过。
叶家别院中，叶文铮一结束工务便赶了过来。
“二少爷可醒了？”同样的话，这两年里，他已不知问了多少遍。
看顾林小鱼的婢女回道：“二少爷还在沉睡。”
叶文铮面上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同样的回答，这两年他也已经听了不知凡几。
“你先退下吧。”他从婢女手中接过毛巾，坐到床边，亲自给躺在床上的少年擦拭脸颊。
林小鱼静静躺着，一躺便是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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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也来看二弟了？”叶英从外走了进来，他手边还牵着一个小童。
叶文铮闻声转过头去，满是愁色的面容在看到小童的瞬间舒展了颜色：“小年啊，来让舅舅抱抱。”
小童眨巴了两下眼睛，待叶英松开手后慢慢向着叶文铮走去。
他走得很慢，中间还会停一停，在确定好了什么之后才会继续向前。
叶文铮没有半点不耐，他微微弯着腰，向前伸出双手，静静等待，直到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埋到他的怀抱中时，威严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笑意。
“我们小年真棒！”
他口中夸赞着，就着那软乎乎的小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看得叶英跟着勾起唇角。
“小年的眼睛好了很多。”
叶英笑着道：“是啊，程老医术高超，尤其是那一手针灸之法，起了很大的作用，估摸着很快便能痊愈。”
叶文铮抱着林小年的手顿了顿：“听说那个针灸之法是学自那个姓周的？”
叶英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而且程老不是还说，是那人先行疏通了小年眼睛上堵塞的血脉，他才能如此顺利地医治。”
他正说着，忽然想到自己的表弟因为给对方争取时间遭了这么大的劫难，顿时停下了话头。
当初在药山中，他还曾为周长麟死了弟弟而感到深深的同情，结果告诉他，那人是周氏的皇子，然后死的也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叶英的弟弟！并且！他弟弟还是因为那个姓周的而死！
天知道，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将其剁成人肉叉烧馅！
在叶家两父子交谈时，林小年终于耐不住了，扭了扭小身子想要爬到床上。
他已经看到了林小鱼，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
叶文铮也没有阻着，将他放在床上，贴着林小鱼。
“哥哥。”林小年伸出白嫩的小手摸向自家哥哥的脸颊，一张小脸凑得很近。
他在看哥哥。
自从眼睛能模糊地看到一些东西后，他最喜欢的就是趴在床上盯着哥哥看。
“哥哥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小年好想你啊。”林小年看着看着大眼睛里就蓄上了泪花，他吸了吸小鼻子，凑上前，撅起小嘴亲了亲林小鱼的脸颊。
红红的小嘴落在白皙的面颊上，这温馨的一幕看得叶家父子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们叶家权大势大，但子嗣是真的单薄，现如今竟只有叶英这一个小辈。
床上，林小鱼静静睡着，柔顺的黑发铺落在床上，看不出从前的半分干枯。
此时的林小鱼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的黑小子，因劳作而被晒得乌黑粗糙的皮肤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皙如豆腐一般的柔嫩脸庞，加之承袭至叶文语的外貌，仿佛是个沉睡的绝代美人。
除此之外，他的身条也在拔长着，从当初那个只到周长麟肩膀的小矮子出落成了身高腿长的清俊少年。
一切的变化都在悄然进行，只是不知此时的周长麟又是何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