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卫婵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自己一个人,自然可以去求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出这假死脱身之局,她不后悔。
可她怕的,是孩子会恨她。
公府庶出的小公子,跟商户女寡妇的孩子,哪个地位更高,有眼睛的都分辨不出来。
钱很重要,可正如梁承泽所说的,士农工商,商最贱,整个大临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风气,哪怕朝廷中,同级的武将不如文官,也是事实。
有孕的时候,她不曾在意过这个孩子,只要想想,那时她有孕,谢怀则是如何畅快的微笑,从此笃定她这辈子再也跑不掉,她就会厌恶。
厌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谢怀则,厌恶当初走投无路攀附权贵的自己,更厌恶这个牵绊住她的孩子。
可现在,孩子出生了,看着他柔嫩的小脸,她便开始爱他。
这是完全不受控制,出于天然的母性本能。
“真奇怪,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居然内心真的相信你,会成功,太奇怪了,你是不是会什么妖法,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让别人相信?谢怀则就是这么爱上你的?”
梁承慎喃喃自语。
“所以小侯爷,你要不要合作,不合作的话也无妨,不过那位玉蝶姑娘,可就要你自己处理了。”
卫婵笑的和善。
梁承慎从这笑容上,看到几分谢怀则的影子,他十分讨厌谢怀则这种笑,觉得很假惺惺,又虚伪。
然而相似的笑容出现在卫婵的脸上,他却觉得她好柔弱,好温婉,那低头娇羞一笑,很美。
真是没救了,梁承慎对自己这种见到美人儿就心软的性格了如指掌,不然也不会看到玉蝶哭的凄惨,就头脑一热花了两千两,今日这美人儿再度找上门,两万两和赎身让他摇摇欲坠的理智支撑,他恐怕还会怜惜这姑娘。
“好吧,你说说你的计划,还有你要怎么把利润翻二十倍?”
“小侯爷这是同意合作了?”卫婵嫣然一笑。
梁承慎嗯了一声,随即便道:“我真是疯了。”
“第一,不能让吴家拿下中转司。”
“他们既然打点好了州郡太守,你的胜算就很小。”正经起来,没那么嬉皮笑脸的时候,梁承慎还是挺英俊的。
他毫不客气:“你若是指望梁家站出来跟吴家打擂台,这很难,我爹人精一个,最会明哲保身,绝不明着得罪谁,哪怕只是个皇商。”
卫婵也不生气:“谁说让武安侯家站出来打擂台的,不然我直接去寻武安侯就得了,还来找您这位说了不算的小侯爷。”
梁承慎生气:“你就不能不随时都怼我一下?”
卫婵并不理会,继续道:“我们根本无需跟他们打擂台,只消给吴家造成一点小麻烦,与羌奴人打仗,吴家自称没钱,那他们要拿下中转司,这建码头驿站的钱,哪里来?在京城只要让人传一传这个恒丰商行跟吴家的关系,还有他们想要拿下中转司的事,而小侯爷做的,恰好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梁承慎愕然:“啊,陛下的鉴查司可不是吃素的,你让我搞这些事,被查出来谣言源头是我,那我不惨了。”
卫婵无奈:“小侯爷,你怎么这么正直,不是让你去直接跟陛下告密,您虽然身份尊贵却在朝廷没有职位,怕是也见不到陛下。”
“那,要怎么办。”
卫婵终于体会到谢怀则的艰辛,也知道跟在他身边的双福等人,为什么都鬼精鬼精的,还有他面对院里奴婢暗地里的争斗时,不屑又懒得管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
“您只要让这些消息被范、曹、乔等几家任何一家知道,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而且根本不必您亲自去做告密这种事了。”
梁承慎倒吸一口气:“你是要借刀杀人。”
“别说的这么难听,小侯爷,这几家与吴家同为皇商,却只有吴家出了妃子,因为宫里有嫔妃,吴家以皇亲国戚自比,吴家的庶出公子在外面犯了事都自称是国舅,那皇后家的真国舅都没跳出来如此嚣张,不说皇后母家严氏,这几家皇商因被吴家压着一头,早就跃跃欲试,吴家的确造园子亏空钱财,吴妃因此失宠,您说,这其他几家,是不是趁它病要它命呢?”
梁承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怎么感觉你到了云城,这朝中局势居然比我还清楚?”
卫婵其实有小半年没刻意去打听京城的事了,怕暴露自己,毕竟谢怀则聪明绝顶,但在离开京城前,朝中局势基本明朗,而去海夫人府中,她奉承海夫人和海琼玉,也不是日日只陪着海琼玉玩耍,听个一鳞半爪,基本就能推测出来。
“曹家捐了一百万银子,也没跟陛下开口要这中转司的肥差,别的更是什么都没要,是为了什么?”卫婵娓娓道来:“如今陛下已四十有三,说句大不敬的话,按照圣祖的寿数,也不过六十七八,陛下如今的年纪,再生一位皇子的可能性,太低了,而陛下后宫高位嫔妃已定,陛下也多年未再选秀,只一心一意教养儿女,与皇贵妃过日子,曹家这是要押宝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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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的确是未来太子,这是板上钉钉,可曹家是不是太未雨绸缪了,小皇子今年虚岁才两岁多!”
“正是如此,事先不铺路,难道要临时抱佛脚?”卫婵觉得好笑:“曹家皇商的身份,曹氏女儿自然不能做太子妃,可一个良娣皇家还是能给得起的,潜邸妃子能做到良娣,等太子登基,至少是四妃之一,曹家也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皇商了,吴家没钱捐给朝廷却有钱贿赂朝廷官员,搞这个中转司,您说说,谁最想吴家死呢,我离开京城之前,知晓的是,皇贵妃时常召曹家夫人入宫,而每次曹家夫人入宫都带着自家四岁的嫡出小孙女,皇贵妃要让这位年幼的曹小姐在宫里小住,一切便都能联系起来。”
梁承慎倒吸一口气,看着卫婵已经变了神色:“你,只从京城后宅女眷的动向,就能推测出这些?你真是……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多观察多推断,而且多读书,以史为鉴,便能把前朝风云推测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