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当初姜焱凌从蓬莱赶回,正巧赶上昆仑弟子要对半魔村落大开杀戒——这本是佯攻之计,却因这些常年被斩妖除魔指导思想影响的热血青年打乱,变成了一场恃强凌弱的屠戮。
结果自是姜焱凌从天而降,对于半魔来说如天神降世。
这一战昆仑派精锐无一生还,连掌门都未能幸免,几近灭门。
留守昆仑派的人,除了三阁长老,年纪最大的弟子才八岁。
最后,姜焱凌带走了两名幸存的半魔,一个小女孩儿和她尚在襁褓的弟弟。
以世人对他的了解,他必要对众仙门大开杀戒以报今日之仇,可他回了千刃峰却什么也没做,不久后传出左护法沈楼成为代教主管理教中事务的消息,姜焱凌本人的行踪,再无人知晓。
而年仅八岁的昆仑弟子杜瑶光,在师父灵堂前跪了整个雨夜。
人间风平浪静过了二十年。
这姜教主的事迹,也变成了茶楼里说书先生口中的一桩桩奇闻。
“话说这狱教教主姜焱凌,与那三面首斗得昏天黑地,一时拿不下,又得知昆仑掌门趁其不备偷袭后方,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将那昆仑弟子杀的是哭爹喊娘,血肉横飞,那昆仑掌门玄虚真人一把年纪了,却也没能逃过葬身火海的命。”
“那后来呢?姜教主有没有对仙门中人展开报复?”人群中传来一声青涩的疑问。
在这茶楼中,新听众和老听众一眼就分得出,新听众还在期待接下来的故事,老听众已经结了茶钱准备走人了。
说书先生愣了一下,耐心为男孩儿解答道:“姜焱凌现身的最后一面,就是领着被毁的村落中两个幸存的半魔孩子,一男一女一对姐弟,回了千刃峰,此后再无音讯。”
“这样……”男孩儿挠挠头,有些失落。
“也许是他发现,战争和侵略并不能令那些弱小的同族安身立命。”说书先生朝席间看了一眼,道。
此时席间听众已走了大半,只剩下这个问问题的男孩儿和一个模样三十左右,穿着江湖装的男人,后者靠在座椅上似是睡着了。
“昆仑蓬莱损失惨重,蜀山峨眉在中原被妖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皆有伤亡,而姜教主又下落不明,人间这二十年除了李家入主西京做了新皇,什么大事也没发生过。”
那男孩儿思索一番,又问:“那,姜焱凌为什么要去蓬莱寻起死回生之法呢?他要复活谁?”
说书先生眼神中顾虑了一下,看了下那睡着的男子是否睡得沉,道:“这位姜教主的心思十分难揣测,借机找茬也是常有的事,我一介凡夫,不敢断定。”
要说这凡人对妖魔之事极为忌惮,对这天下妖魔的共主姜焱凌更是又恨又怕,传说他青面獠牙,三头六臂,骑着一头双头魔龙,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可这御龙关内的百姓,似乎对他没那么大敌意,不由得引起他的疑惑。
“老先生,这姜教主在人间不是人人得而诛之么?但对你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害,一看就是新来的听众。”老先生打开纸扇,娓娓道来:“姜教主在中原也许是恶名远扬,但他和他手下对我们御龙关百姓可是极好的,不杀人不放火,不偷不抢,还派人帮我们耕种,收获平分,另外还在城中开了铁匠铺、典当铺和茶楼,喏,这个就是他开的。”说罢指指茶楼的天花板。
“你对姜焱凌这么感兴趣,何不亲自去不周山千刃峰顶拜访他?”另一男子似乎是刚睡醒,对男孩儿道。
男孩儿听后,甚是心虚,竟跑到人家地盘说坏话,急忙撇下茶钱离开了。
男孩儿走后,说书先生对男子赔笑道:“您看,我刚才对姜大教主的心理分析,可还到位?”
“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诶……好好好。”说书先生尴尬笑道。
刚才那男孩儿身上,似乎有些许仙气,不知来此打探消息却是为何,他揉了揉刚睡醒的眼睛,也离开了茶楼。
男孩儿离开了茶楼,却心事重重,在大街上踱步。
他叫昆子渔,是神族分支之一的海族的皇子,此次前来西域,是来调查一件对日后天地生灵有重大影响的大事。
在海族长老给他看的未来幻境中,天崩地裂,生灵涂炭,一支妖魔组成的大军攻上了蜀山,夺取了传说中人界和天界唯一沟通的枢纽神启之塔,染指天界,天庭岌岌可危。
这支妖魔大军武力强劲,集天下仙神之力也抵挡不得,总之这个未来极其惨烈,神州大地被妖魔占领。
而这妖魔大军的其中一个领袖,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姜焱凌,纯正的蚩尤后裔,三百年前被天界通缉,被仙门追杀。
子渔本想此行是来开解他的因果的,可是二十年间姜焱凌看上去已经熄战归隐,又何来日后的攻上天庭?
也许真的就像说书先生所说,他已经认为战争无法为同族安身立命,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走了那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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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路边酒楼前传来的争吵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也罢,反正也一时想不出头绪,不如凑过去看个热闹,他来此地搜集有关姜焱凌之事,自然连带着临近不周山的御龙关也要了解的。
子渔挤进人群,看到三个人高马大蓝皮肤的半魔和酒馆老板正在吵架。
他旁听了一会儿,原是这三个半魔在酒馆中吃饭,吃完后发现钱袋竟丢了,那可是他们一个月的俸禄,如何肯善罢甘休,其中一人更是说看到酒馆老板的猪把他们的钱袋叼走了。
好生荒唐。
子渔听说过半魔这一族群,乃人类染西北大荒的煞气异变而成,非人非妖,力大无穷,姜焱凌所创狱教的教徒便都是半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