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川赶紧去拉纪满囤,说:“二哥,我前两天救了贵人,他送了我一辆骡车和一些粮食。所以家里有粮吃,这些你拿回去,永柏几个正长身子呢,你亏欠自己,也不能亏欠娃娃啊。”
纪满囤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顺势坐在小马扎上,说:“满川,话不能这么说。贵人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不能因为人家给了你,你就必须给我,不是这么个理。”
“二哥,你忘了咱小时候,你带着我和满庆,咱三鸡没叫就去地里干活,露水打湿鞋子,满庆让长虫(蛇)咬的沟子(屁股)肿了大半个月;半夜咱三一起推磨,老四瞌睡地趴在磨杠子上睡着。当时咱咋说来着,咱说以后要一起好好干,一起吃饱饭,一起天天吃白面馍馍。”纪满川眼中闪着泪光道,“现在你都要饿得晕倒,我这当弟弟的心里能好受吗?这粮食你要不是拿回去,以后就没有我这个三弟。”
纪满庆本来也被说得感动到流泪,听见纪满川当大家面说他屁股被蛇咬了,难过的情绪立马收起,不乐意道:“那时候沟子撅起还不是为了多拾几个洋芋蛋蛋,每回你说回去给我烤洋芋,最后都成蒸洋芋了,还说烤洋芋皮太厚,浪费得多!”
“你那是秃子头上挽攥攥,谝不来!还怪人哄你。”
“二哥,你看,我就是这么被我三哥哄到大的!”
“我哄你?你真没良心,你忘了当时是谁天天拿蒜给你擦沟子哩,要不是我给你擦沟子,半个月你都不得好。”
纪满囤被两个弟弟逗笑,道:“那行,这些粮食,我就先拿回去,就当我借的。”
“二哥,你一说借,我想起来,还欠你三百文呢,待会儿我让灵儿拿给你。”纪满川一拍脑袋道。
在宁平县的另一边,赵云霞的娘家也在为生计发愁。
赵云霞的爹虽说是个童生,但一直没中秀才,读书多年,掏空了家中所有,身体一直不咋好,今年又重病一场,为了给赵老爹治病,卖了几亩地,家里的存粮也所剩无几。
赵母坐在灯下,一边缝补着破旧的衣物,一边叹着气。
“娘,咋的啦?”赵云霞小弟走进屋子,看到母亲愁容满面,问道。
“家里的面缸要空了,剩下的粮食恐怕不够吃了。”赵母叹息道。
“那咋办?难道我们也要去财主家借粮吗?”赵云霞小弟心中一紧,他知道,找财主家借粮利息高得吓人,但凡有办法都不会去找财主家借粮。
“唉,让你爹再想办法。只是你大姐、二姐家都缺粮,我们还去哪里借呢?”赵母摇了摇头,道。
第二天,纪永灵一大早就被纪满川带去了纪家的老坟,其实就是荒坡上几个简陋的土堆包,没有墓碑,没有杂草,坟包上的黄土都已经干裂的打着卷。
纪满川从口袋掏出两个黑面窝窝摆在坟前,又把家里珍藏的一摞黄纸拿出,一张一张分开,点上,嘴里不停念叨着感谢、保佑。
纪永灵她按照纪满川吩咐,点上三炷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心里默念,希望这个没见过的老人家不要怪罪她。
纪满川絮絮叨叨对着坟包说了很久,临走前把两个窝窝揣回兜里,才带着纪永灵回去。
纪永灵心道,这当祭品的窝窝还可以拿回来?
不过想想也是,活人都不够吃的年代,还给死人吃什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