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川也认为女儿受了惊吓,觉得路上气氛还是活络一些比较好,便朝后头拉架子车的纪满囤喊道:“二哥,你梆子腔(秦腔)吼得好,给咱来上一段。”
“好,我就给咱来上一段。‘国母笑咱面貌黑,头戴黑,身穿黑,浑身上下一锭黑,黑人黑相黑无比’.......”
纪满囤粗犷豪放的嗓音,配上一段《铡美案》,在这黄土高原血红的落日及苍茫的天尽头映衬下,让路上的几人顿时有种行侠仗义的潇洒和舒畅。
吼完秦腔,唱小调.......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走两步退一步等于没走,金疙瘩银疙瘩都嫌不够,天在上、地在下,你娃嫑牛!走一步退一步等于没走,一头驴两头牛都是牲口.......”
纪满庆粗犷的“驴叫”小调伴随着骡车的轱辘声,不断地回荡在这黄土地上.......
.....
就在纪永灵几人跟集的这一日,老纪家院子里也是热闹非凡。
纪银翘一大早动身,一路疾行,来到了牛家屯。
她先去了亲哥纪老四家。她娘都七十多了,放在整个宁平县都算是长寿的,这些年一直都是跟着她亲哥纪老四过。
纪老四九个儿子,都成家了,上面八个大的都分出去单过了,只有最小的九娃还和他们老两口住在一起。
纪银翘推开院门,见纪老四在扫院子,灶房里风掀“吧嗒吧嗒”直响,烟囱里也冒着缕缕青烟,便笑道:“哥,你们还没吃饭呢。”
纪老四见是自己妹子,停下手里的扫帚,问:“这大清早的,你咋过来咧?有啥事哩?”
纪银翘把褡裢放在院里的凳子上,边掏里面的东西边说:“过来看看你跟娘,我给你和娘带了一些玉米糁子(玉米碎),你叫我嫂子给大家熬的喝。娘哩?”
纪老四盯着纪银翘掏出的装玉米糁子口袋看了几眼,没说话,转头朝纪老太住的窑洞,扬扬下巴,继续挥动手里的扫帚。
“娘——”纪银翘掀开草门帘子,冲坐在靠窗一边的炕上正在抽旱烟的纪老太叫了一声。
纪老太吐出烟雾,问:“你咋过来咧?”
纪银翘简单地把来意说了说,没说是给黄道婆弄药,只说有人出钱让她买药。
纪老太听完,抬了抬耷拉的眼皮,露出浑浊的眸子,说:“你也知道,纪老二就是头犟驴,他家放话说只给村里娃娃免费喝一份药,当真说到做到,谁想多喝一份都不行。
说是外村娃娃来喝药,就要掏两文钱,而且也只能买一份。那天胡继婆子弟媳妇的孙子就在咱村,纪老二婆娘杨氏就是不给那娃药喝。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那娃跟着一群娃娃,就一碗水的事,那杨氏说不给就是不给,当真是胡豆开花,黑了心。”
纪银翘坐在炕沿上,点点头,接过她娘手里的旱烟锅,从烟锅杆子上吊着的烟叶袋子里装了一锅烟叶子,又递回她娘,说:“照这么说来,我是弄不来这十包药粉了?”
纪老太嘴角一撇:“别说十包,一包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