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川累得很,眼皮似乎都要打架,翻身侧躺着说:“早些睡,明儿还得接着干。另外睡觉警醒些,听着狼嚎就赶紧起来点火。”
纪满庆翻身滚到麦草堆上外边的地面上,说:“知道咧,这天热滴劲大,我想直接睡在地上哩。”
纪满川已经要迷糊地睡着,闭着眼说:“甭瓜咧,地上渗气(凉气)大,后半夜凉得很,再冻病咧,你就骚情不起来咧。”
纪满庆眼皮也有些抬不起来,嘟囔着:“知道咧,我又不是瓜怂,只是现在先睡地上凉一阵子,半夜地上渗的时候,我自然就知道滚到麦草堆上。”
宁静的夜,各家场里都睡着壮劳力看场,呼噜声伴着虫鸣声,此起彼伏。当然偶尔在深沟里也会隐约传来几声狼嚎声。
劳累过后,人总是容易睡得深沉。
纪满川一觉睡到快天亮,听到已经有人家推车去了地里,猛地惊醒过来。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草帘子,推推身旁的纪满庆,说:“嘿,起来下地咧!赶紧滴,再不睡咧!”
纪满庆紧闭着眼,虚弱地说:“三哥,我怕是不行咧。”
纪满川一听,赶紧掀开纪满庆身上的草帘子,去摸纪满庆的额头,紧张地问:“满庆,咋咧,你这是咋咧?”
纪满庆依旧紧闭着两眼,有气无力地说:“三哥,都是我这个瓜子,昨晚没听你的话。我这回怕是真不行咧,我这和铁蛋他爹殁的时候一样一样的。你快去把咱家小神医叫过来,看看她四叔还能救一下子不!”
纪满川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纪满庆身旁,拍拍他的脸,说:“满庆,你嫑吓唬我,你到底是咋咧?”
“三哥,你还是赶紧把灵儿叫过来吧——”
纪满川咽下口水,慌张地跑到窑洞顶上的崖(方言读ái)边,朝下面的院子喊道:“灵儿——赶紧起来咧——快上来看看你四叔——”
纪永灵也是累过头,昨晚睡得深沉,梦都没做一个,被纪满川一嗓子嚎地打了激灵,“噌”地坐了起来。
她赶紧套上衣服跳下炕,一把拉开门朝纪满川喊道:“起来咧,爹。咋咧,我四叔咋咧?”
纪满川急得在崖上跳脚,说:“你快上来——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你赶紧上来!”
纪永灵顾不上再问,赶紧往院子上头的场里跑,杨氏和纪老爷子听到动静也醒了,披上衣服抬脚就朝场里跑去。
纪永灵到场里时,纪满庆正紧闭着双眼,带着哭腔干嚎道:“老天爷,老天奶哎。我年纪轻轻,不能死啊!我上有奔六十的老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碎娃娃,而且我今年刚挣了两个钱,还没花哩,我还没有顿顿吃上白面馍馍哩。阎王爷啊,你千万可不敢把我收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