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人见里正等老一辈走了进来,便纷纷让开地方,出了窑洞,让老人们说事。
纪满庆一听纪永灵要进去,忙对周围村里人,说:“大家让让,嫑堵住门,都往外头站站,让我家永灵大夫进去给文平瞅瞅.......”说着自己也跟着纪永灵钻进了窑洞。
纪永灵哭笑不得,说:“四叔,我还不是大夫,再说今儿这不是中毒,肯定不用催吐,你不用跟进来学。”
纪满庆眼睛一瞪:“谁说你不大夫,村里人都知道你跟着刘阿婆学了医术,嫑谦虚。再说我不是来学东西的,我是来帮忙的,等会儿肯定要人帮忙哩,我比你爹力气大。”
听到这话,站在门外的纪满川用力“咳”一声。
纪永灵进了窑洞,先去看聋奶家的二儿子孟文平,见他一脸绝望地坐在炕沿上,身旁躺着聋奶,聋奶紧闭着双眼,不停流泪。
孟文平婆娘悲痛欲绝地俯身趴在聋奶身边,泪如泉涌,哭声悲戚:“娘啊,你要挺住啊,你可不敢出事,你出事了,这个家咋办?老天爷啊,你咋就专门欺负我们苦命人,你还嫌这个家不够惨吗?你干脆把这一家子一起收走算咧........”
家里的几个娃娃见大人这样,也都无措地抱在一起无助地哭泣着。
杨氏早就挤了进来,她拍拍孟文平婆娘的肩膀,安慰道:“快嫑哭咧,你里正叔和大家都来咧,先让我家灵儿给看看,要是不成,咱大家伙给你送县里。嫑怕啊——”
孟文平婆娘一听这话,哭得更伤心了,一下子扑到杨氏怀里,哽咽道:“婶子啊,我这一家的命咋就这么苦,这苦咋就吃不完,吃不尽啊........”
杨氏抹着泪,吸吸鼻子,拍拍孟文平婆娘的后背,安慰道:“娃娃,会好的,会好的。听婶子的话,你可不敢倒下,家里还有四个娃娃哩,咱都会好的。”
纪永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孟文平,见他又黑又瘦,只剩一把骨头,面颊都是深深吸进去的,眼窝子更像是深不见底的窑洞,黑漆漆的一片。
纪永灵伸手在孟文平眼前晃了晃,问:“文平叔,你们看着我的手么?”
孟文平眼球轻轻动了动,说:“是永灵来咧。哎,我现如今成废人咧,看不清楚,只能看着个模模糊糊的影儿。”
纪永灵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面对这个家庭,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纪永灵吸口气,说:“叔,嫑乱想。你这眼窝(眼睛)是今儿才看不清,还是之前就有些模糊?”
孟文平苦涩道:“前些日子就有些蒙,时而看东西就有点模糊,我以为不是大事,也没和家里提起。”
聋奶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这句话,还是想到了啥,突然一骨碌翻起来,拉着孟文平的胳膊嚎啕大哭:“娃啊,你苦啊!娘知道,你苦啊!老天爷咋就不把我这个老不死的收走,换成你大哥大嫂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