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桥河下游,已变成干涸的河床。
刘世雨上班了,他穿着一套蓝色的西装,留着寸头,拿着县民政局工作介绍信,到水务局报到。
他进了县城东小十字大街,看到大门上赫然挂着“西河县水务局委员会”牌匾。
他的心突突跳着,他暗自骂了一句:“妈的,刘世雨你又不是上战场,好歹你也是四连八班长,曾经大小也是一名领导,现在到水务局大门口,又不是上战场,紧张什么?
一个农家子弟能进水务局大门,唯有考大学,刘世雨超越了农村孩子,他跳出农门。
他是功臣,成了吃国家饭的人。
“铛……铛”,他敲了两下水务局办公室门,见办公室没有回应,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
刘世雨局促不安,他在走廊有点忐忑,刚好楼道口过来一个中年人,拿着一摞子水位报表说:“进吧,进吧,水务局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看办公室里面不是有人吗?”
他跟着那个中年人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坐着一个秃顶的男人,刘世雨想,这可能就是办公室毛主任。
哎呀,上次毛主任到西小河水管处,我正好不在,我本想和你好好猜几拳,领教一下毛主任的高拳,不巧,我到党校学习去了。
听闻毛主任到大坝水管处视察工作,我赶紧开着车也上了水管处,你们又到红山乡检查渠道工程去了。
忙啊,羊肉煮在锅里,都烂了,没人吃。
毛主任,大坝水管处那件伤害事故你也知道,材料我已上报了,你先压压,先不要让王副局长知道,然后我们水管处内部处理。
处理不了再给王副局长汇报,办公室说话不方便,过几天我到你家,家里有酒吗?
何处长。
我家,酒到是有几瓶,正宗的戈壁红,恐怕何处长到我家,下酒菜就是开水煮面条。
刘世雨站在后面,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其实这是职场江湖暗语,意思毛主任家“开水煮面条。”他家没肉了。
何处长单位遇到麻烦事,扳平需要给办公室毛主任。
何处长得给毛主任家送羊。
明天谈,何处长和毛主任谈笑风生,看见刘世雨,把要紧的话不往下说了。
刘世雨小心翼翼拿出民政局分配工作介绍信,递给毛主任。
你就是刘世雨,一等功?
毛主任疑惑的眼睛上下打量刘世雨,然后盯着介绍信又看了一遍。
不容易啊,能在战场上立一等功,没有缺胳膊,断腿,你是有福之人。
退伍兵不好安排,其他五名退伍兵,工作安排到水务局附属单位,你县上打过招呼,王局长说先安排到西小河水管处,在基层历练几年。
你是功臣,工作在我们县水务局随便挑。
毛主任说这些话,刘世雨有点腼腆,也局促不安,他忘记提工作安置要求,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毛主任,我安排工作还有什么手续没有办全?”
“你工作分配再没有什么手续,你休息几天,在这个月底,就到西小河水管处报到上班。”
他有点惊讶,原来分配工作这么容易,可他内心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他不敢停留,离开西河县水务局,又到七十公里的西小河水管处报到。
他有了人人羡慕的好工作,但生活却对他毫无意义。
他的工作安逸,就是睡觉也没人过问,他想,那有这么清闲的工作?
他在期望与现实之间挣扎,这种落差太刺眼。
他在西小河水库无所事事,他的工作就是每天爬上水库大坝看看水位线,然后抄下来,写在报表上。
一年最繁重的工作 就是对泄洪水闸的钢丝绳抹点黄油。
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人生的荒谬之处,他工作越清闲,越忘不了在哀牢山的日子。
难于规划的人生,总有一种美好贯穿一生,在战场死亡令人恐惧,那种生命的脆弱与无助,他反而喜欢曾经的日子。
人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刘世雨在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看到的那个中年人。
是他的直接领导,西小河水管处何处长,叫何旺才。
现在他才知道,在办公室听说的那件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水管员被村民丢在河道里,差点淹死,正是危言耸听。
那里有利益,那里就有纷争,水管处如同非洲大草原的动物,都是食物链上的一环,参与到竞争中来。
顶层的狮子,也可能遭到众多鬣狗的致命一击。
水管处上班,每个人如同幽灵般小心翼翼,到处都是陷阱。
如同草原的捕猎者,你的猎物随时被抢夺,你是猎豹,不把猎物放在树上,成为鬣狗的盘中餐。
即便你是狮子,也会在鬣狗的围攻下遍体鳞伤,有可能在一群鬣狗围攻下毙命。
所以在水管处当一名水管员,如同大海中的飞鱼,要有掠海平面飞行的本领。
飞鱼飞的太高,被旗舰鸟吊起,藏在海里又成为剑鱼的猎物。
只有那些本领高强的飞鱼才能在大海中生存下来。
当一名水管站站长,你窝囊,下属也跟着遭殃。
在农村别说吃饭,就是喝口水也没人愿意给你,吃碗面条是奢望。
如果飞扬跋扈,你以为有权,可以给那个村多放浇灌水,给那个村少放浇灌水,或者不给村民放浇灌水。
水管站长就离你渐行渐远,办事不公,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你必定挨打。
刘世雨在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听到的故事,他下到基层才得到验证。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水管员张宽,被大坝的村民丢在干渠里,差点冲到渠首。
水管站长郭成奎断了两根肋骨,腿上,胳臂划伤。
水管员张宽头碰在渠首石头上,从闸首捞出来,幸亏人已苏醒,要不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纸里包不住火,西河水管处想隐瞒也不行,怕事情闹大,张宽身体恢复还行,没大碍。
他在休息期间,工资照发。
这几天西河水管处员工,都在议论村民把水管站长郭成奎,水管员张宽丢在干渠的故事。
刘世雨工作悠闲,轻松,他也没觉得村民有什么不好。
人已群分,物已类聚,现在村民太坏,刁民太多,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特别在大坝水管站,员工吵成一锅粥。
刘世雨暗自好笑,那有他们说得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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