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立冬(2 / 2)

聆凤吟 然不知秋 6930 字 12天前

薛琮意识模糊,他睁不开眼,只能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而且还很聒噪。冬天的大都天气转凉,他只穿着一件寝衣在露天的马厩里待了三天,深夜的寒露浓重,再加上皇宫里的人捧高踩低,给薛琮送来的饭食也是些残羹冷炙。

他没有进食。

他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不知是不是想到令他激动的事情,薛琮突然咳嗽起来,整个胸膛都在震。

太监看了一眼狄镜房的脸色,赶忙倒了杯水给咳得面色苍白的薛琮送去。谁知,薛琮不肯喝。

他别过脸,双眉之间紧锁起痛楚之色。薛琮面容白净,在北狄的一帮糙汉子弟中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他的长相随了薛夫人,儒雅斯文又含蓄。

“他脸色怎么这么差?是要死了吗?”狄镜房的语气阴沉下来,他靠近了几步。

太监支支吾吾半天,颤抖着身子道:“回四皇子,薛公子这三日未进一粒米。”

“什么?”床榻前的身影笼罩住光线,他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薛琮这么倔。良久,他皱着眉转身离开,嘴里念叨个不停:“读书人都是傻子。”

质馆。

怜荭一大早起来就开始骂钱俅。立冬这一天他们要一起去内务府领钱。可是钱俅昨晚因为做灯笼熬夜太久,忘记了起来。

进宫后,眼看着别宫的宫女在领木炭,怜荭不甘落后,提了一嘴他们的木炭能否现在就领。谁知内务府的不认,说宫里头的都供应不上,哪还能管得了宫外的。

这让怜荭一下子就发了火,她指着上回允诺自己会给质馆一些木炭的太监大骂:“宫里的木炭还能少了?我看你们就想私吞。看不上我们宫外的不想给我们行方便,在这装模作样做什么?”

内务府显然没把怜荭当回事,那个太监只是淡淡地说:“皇宫里的妃子们娇生惯养,皇子们金枝玉叶,你们质馆里的洒扫奴仆们算个什么东西?”

“你!”怜荭气的脸色发青,她却找不到反驳的点。

质馆里只有钱俅、怜荭还有月儿,以及两个住在最东边年纪很老的老太监。

至于他们的大楚质子,被皇子们戏耍了不知道多少次,皮糙肉厚的抗揍抗摔。

没有人有资格用炭火。

钱俅见怜荭急的直跳脚,趁她语无伦次之前一把将人给拉走。

“你给我放开!那些死阉狗狗眼看人低!”怜荭蹬着腿大声喝道。

冷风拍面而来,怜荭停止动作。她口不择言,一时忘记了钱俅也是太监。

手腕上的力量被抽走,怜荭难为情地揣起手,身子撞了一下沉默不语的钱俅,她道:“我今晚做饺子,一会儿去街上看看有没有羊肉?”

“羊肉饺子吗?”钱俅慢慢转过头,眼底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怒意,只是不同于往常,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意。

怜荭点头,嘟囔起来:“月儿今日留在质馆里,也不知道那个质子有没有被带走。”

“上一回那个江湖郎中给开了不少药,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每一回药效都好得很,省了我一大笔原定的医药费。”钱俅絮絮叨叨地说着,拐了个弯,他突然伸手捏了一下怜荭。

不远处来了个身着浅粉色锦袍的男人。身后跟着十来个太监和宫女,每个人都诚惶诚恐,头低的不能再低。

所幸怜荭也不傻,立马反应过来。她侧过身站在墙边,低下头行礼。

狄镜俭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看都没看边上的两个宫人。身后的宫人也走远了,钱俅和怜荭才敢抬头。

“又有宫女要遭殃了。”怜荭的目光投向远处不停晃动的粉色身影,眼睛微微眯起。

钱俅回正身子,提醒她道:“早点出宫吧。我还想早点吃羊肉饺子。”

两个人的背影渐远,只听到怜荭嗔怪道:“你中午就想吃饺子?想得美吧,把你灯笼钱交给我,我再考虑考虑。”

幽深险峻的峡谷中,一匹黑马的残骸惨不忍睹。看它油光发亮的鬃毛,以及完美的身材比例,不难认出这是一匹万里挑一的河曲马。它本应战死在沙场,亦或是驰骋在无垠的草野,只可惜,它的生命终结在森林深处的野兽腹中。

马的残骸周边还掉落了一把弓,一双修长的手顺势捡起,注意到弓臂上的刻字。

炀。

夜幕降临,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潜藏着无数双危险的眼睛。幽幽绿光交错于树干与荒草之间,整片骇人孤寂的森林里充斥着各种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道黑影从高过人头的草堆里疾驰而出,速度之快犹如闪电。巨大凶猛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尖利的獠牙,它低吼着扑击向手无寸铁的人。

“咻”的一声。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老虎直直倒地,虎头正中间的位置不断涌出汩汩鲜血。一时间,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的箭更快,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