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赦淡淡抬眸,眼神微微沉,他端起茶盏掀了掀盖,静默不语。
钱俅自觉多嘴,忙低下头去,他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正想着如何和怜荭交代,却听得门外来了人。
今日放晴,微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久违的阳光明媚,连风也悄悄躲藏。
狄镜房穿着一袭墨绿色刻丝鹤氅,眉目飞扬朝着房门走来,他面色晦暗,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走进万春宫前,他竟然遇见了狄镜汉。晦气死了。
“质子,今日带你看个好戏。”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把雪,侧过头半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看过去。
赫连赦一身霜色深衣,他立于门后,苍白的脸色远比雪色亮眼。赫连赦姿容卓绝,皮肤很细腻,阳光打在他脸上,整个人仿佛神只一般。
好像来了北狄,他的戾气被磨平。窄长的衣袖遮掩不住赫连赦挺拔的身材,即便是自小混在马场猎园的狄镜房也不及他的身长。
狄镜房原本就不痛快,此时更是被他的模样给刺到眼。
“听闻你们大楚人有好男风,敢情是因为你们男子个个都像娘们儿似的细皮嫩肉。就你们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身板,也配坐拥中洲的大好河山?”狄镜房阴阳怪气地拉下脸,他暴怒地冲了过去,仰起脸看着赫连赦,这张脸令他好生嫉妒。
钱俅在一旁直冒冷汗,皇宫里的几位皇子可都不是讲理的,尤其是二皇子,他善妒。四皇子作为狄镜炀忠实小弟,自然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钱俅听宫里的老人说过,狄镜炀十岁的时候,哈夏使者来北狄朝贡,其中有一人生的相貌出众,一进宫便受到不少关注。狄镜炀那日找了个由头竟然一箭射死了使者。
哈夏只是个夹在北狄和大楚之间的小国,哪有胆子和北狄皇室对峙,敢怒不敢言,此事不了了之。
果不其然,狄镜房一手握在腰间的宝刀上,他滑动刀鞘,金属撞击的声音让人一颤。钱俅瞪大双眼,担忧地抬眼看了赫连赦。
“四皇子,前两日同你说过,我们大楚不靠蛮力,靠的是脑子。”赫连赦抿起唇,侧脸的鼻梁又高又挺,他眼睛里波澜不惊,宛如冬日的潭水凝结成冰。
狄镜房冷哼着道:“皇兄想见见你。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对大楚有了兴趣。我可警告你,不要以为父皇给予你一个没实权的散官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若是惹得皇兄不悦,我可不会放过你。”
说罢,他不屑地转过身去,背影气呼呼的,宽大的鹤氅前后抖动。
赫连赦垂着眼帘,散漫地稍抬了一下眼皮,目光冷峻的令钱俅心头一惊。
“公子可要加件大衣?”钱俅眉心蹙起,感受到灌进来的冷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赫连赦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角落,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悲凉。
钱俅跑了一个来回,替赫连赦拿来大衣,他觉得纳闷,这件玄色的大衣面料粗糙,看着不像是宫里赏赐来的。
这边赫连赦刚伸手穿衣,通报的宫人急匆匆跑了过来,他一张脸煞白,哆哆嗦嗦地冲着赫连赦道:“质子快跟上,四皇子发怒了。”
钱俅收回手,轻声说道:“公子快些走吧。”
阳光拂过脸颊,赫连赦眯了眯眼,他突然回过头,视线飘荡在雪地上。
他斟酌再三,缓声道:“替我拿汤婆子来。”
“汤婆子?”钱俅一愣,他冥思苦想,有些难为情地问,“什么是汤婆子?”
赫连赦眉尾抬了一下,清冷的语气染上一层狐疑:“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