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
“不要走,不要走!”
睡梦中,男人脑袋微晃,陡然惊醒,吓得一身冷汗,撑着胳膊坐起,大口喘吸,额头,鼻尖全是汗,秦晔开了大灯,掀被下床,去客厅倒水。
抬眸扫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钟。
快十二点了。
秦晔倒了杯温水,走到落地窗前,随着他靠近,落地帘缓缓打开,盯着下面的霓虹灯,思绪又开始混乱。
最近总想起鱼。
还以为自己想吃鱼了。
买了两条,结果,盯着餐盘毫无食欲。
走去沙发前坐下,看着茶几盘上的蛋黄派,撕开一袋,塞进口中,味道没变,是自己爱吃吗?
再爱吃,他也不会往家里塞那么多。
至今都没吃完。
找不到答案。
他就不停地找。
聘了一个心理医生,从开始的一周一次,到后面的三天一次,现在一天一次,心理医生先是来随便聊了两句,笑问:
“午餐吃了什么?”
秦晔躺在沙发上,烦躁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声线冰冷,“直接治,少废话。”
心理医生坐单人沙发,笑着拿了根香蕉吃,“心理又不是生理,怎么给你直接治?咱们不得通过谈话循序渐进吗。”咬一口香蕉,嚼嚼咽下。
吃完后,他说:“说不定是上天给你一次机会,既然记不起来,不如忘了。”
秦晔坐起,掀了身上搭着的薄毯,情绪狂躁,但他又很能克制,血冲的双眸通红。
看着都吓人。
心理医生只好闭嘴,换了一个话题,“你说你去海边会头痛?”
秦晔沉嗯了声。
“跟你平时的头痛有什么不一样?”
“头痛就是头痛,会有什么不一样!”
秦晔猩红着眸瞥向医生,那一瞬,医生只觉后脊一凉,有点怀疑秦晔是精神分裂前兆。
“咱们上次治疗,你说的鱼,是红鱼草鱼还是鲶鱼?”后一句是心理医生故意说的,为缓解秦晔紧张暴怒的情绪。
秦晔陷入虚梦,说话声音越来越浅:“是一条…银色的鱼,很长,很长……”
心理医生:“带鱼倒是银的,身体还长。”画风一转,又一次问:“你确定曾经没落过水?”
秦晔不悦,“我失忆了!”
都不记得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落过水?
医生笑笑,丝毫不在意的道:
“你可以买一缸鱼回来养,一个人单久了,晚上容易孤独,养几只小动物,对你来说是好事。”
秦晔:“你说,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人鱼?”
心理医生嘴角依旧扬着,肘腕搭在膝盖上,原本抱握的双手展开,坐着耸耸肩,重新把姿势归于原样,本想说:人鱼只存在童话故事里。
话到嘴边一转:“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觉得呢?”
秦晔失神,沉默良久,久到医生又剥了根香蕉,刚吃完,他的病人坚定地告诉他:“有!”
医生表情逐渐凝重,嘴边的笑也敛了。
秦晔在这一刻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被抹除的记忆,冲破阻碍,一切都清晰了,激动又恐慌,鱼!人鱼!他的小鱼!他的小鱼还在海滩等他!
秦晔瞪大了眼眸,鞋都来不及换,拿上钥匙匆匆离开,只听大门一道砰响,跟谁丢了颗炸弹似的,心理医生吓一跳。
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人早没影了。
秦晔开车,有车抵屁股,没车狂驰,紧赶慢赶来到海边,奔跑的速度,让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愣两瞬,真是一阵风,来到放生的位置。
秦晔手做成喇叭状,朝海面喊:“宝宝!我来接你回家了!”
朝海喊的人不是没有,但声音超出正常分贝,总是会有人好奇观望,无数道视线朝秦晔看去。
记起来了。
秦晔也怕暴露小人鱼。
只能压抑着情绪,海底危险,不知道他爱吃派的小鱼会不会受伤,还有他们的约定……
南玉如果跑了,秦晔可能永远也找不着他。
还好现在是下午,秦晔一直在等,等到天黑,等到人们陆陆续续离开。
太远了。
南玉听不见他的喊声。
也闻不见气味。
他好累,海里面一点也不好玩。
一想到秦晔,南玉就想哭,根本憋不住,化成晶体的小珍珠啪嗒啪嗒掉,水下的鱼尾摆动,鱼腿被咬伤一块,至今还没完全恢复,又掉了不少鳞片,秃秃的,不好看。
他都害怕秦晔再见自己该不喜欢了。
秦晔一直等,等到天亮。
眼睛都熬红了。
人类世界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南玉害怕被扫到,很少露头,都是在水里,就算浮出水面,那也是距离岸边很远很远。
他不游上来,跟秦晔始终见不了面。
这是海,不是游泳池。
小人鱼不上来,秦晔哪敢下去,万一出现离岸流,淹死几率非常高,他还想再见见鱼,没活够。
秦晔购买了烟花,这边不能放,花钱让人去对面小岛放,烟花有字, 庆幸之前自己教小鱼认了不少字,一天不回,他就放一天。
十天不回,就放十天。
一年不回,秦晔还是会选择继续放。
转眼又过去两个月。
小鱼鳞片长好了,在水中无聊的游着,他听见人类在放烟花了,心痒痒,又怕海珍珠失效,只能忍忍忍,忍了两个月,今天晚上又放。
实在心痒难耐。
小人鱼告诉自己:就偷偷看一次。
还特地选了一个很远的位置,正好有块礁石,挪着屁股坐上去,姿势还没调整好,烟花开始了。
一炮接一炮。
花开瞬间,宛若花海在空中绽放,绚丽璀璨,南玉都看呆了,好漂亮。
没等他震惊完,下一炮出现字:小鱼,回家。
烟落的很快。
第二发紧随其后。
字:我在原地等你。
字:南玉。
字:我回来了。
字:跟我回家吧。
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目的,还以为女朋友生气,大佬用这种方式道歉,连续放了两个多月,真有钱。
小鱼在礁石上屁股都没坐热,咻一下钻入海浪,摆动着尾巴拼命的游,眼睛别提多亮了,跟上一秒,要死的幽怨眼神截然相反。
饲养员,饲养员来找自己了。
他就知道!
烟花连续放的时间太久,有些人都把这当成打卡项目了,深夜海边人少,但依旧有,小人鱼游着游着就不敢靠近了。
又思念的紧。
等只剩几个,南玉终于敢出现了,一直没找到秦晔,不是说在原地吗?伸头,缩头,伸头,缩头,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
越看越失望。
没有,他没有看见他的晔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