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缜摆摆手,示意他们松开慕容晴。
随从这才松手。
慕容晴着急奔向慕容宏,姜云音看向左缜,道:“左亲王随我来。”
不分开他和慕容宏,定说不到两句又要打起来。
姜云音直接抬脚迈出去,侧身掩唇凑近跟在身旁的冰兰的耳畔,低声吩咐道:“去唤御医来看诊。”
冰兰得令,很会察言观色地不声张多问应下。
左缜没有多想,只觉得姜云音是不想慕容宏等人听到要事,才要离开,是以快步跟上。
慕容晴蹲下身子去扶慕容宏,视野里只能看见姜云音离开的背影。
因为蹲地的姿势,她看她的角度近乎仰视。
她耳边忽然响起了姜云音曾说过的那些话。
——“女子可安于后宅,亦可闯荡江湖为世之先。”
她脑袋嗡嗡作响,几日纠结的心情被一种向往羡慕又与有荣焉的复杂心情取代。
……女帝么?
……她信她能做好,她替她骄傲。
……只是,在家仇国恨面前,她们,还能当朋友吗?
等到了前殿,姜云音和左缜相继落座。
没有了慕容宏在场干扰,左缜情绪稳定很多,他直直地打量着姜云音,试图在她身上找寻到些任长庚的身影,但可惜她眉目里并无半分故人的影子。
他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寻常。
任长庚将遗诏交予他,于他而言,便有了一种被临终托孤的责任感,无论如何他定要护住姜云音,才不负所托。
左缜百感交集地开了口:“新帝有何要事要同我说?”
姜云音回道:“我刚得知身世不久,对梁国对先帝知之甚少,左亲王若有空,能否同我说道说道?”
左缜颔首:“新帝想知道什么?微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云音眸色沉静,淡声道:“左亲王可否先和我谈谈朝中的情况?如有哪些似左亲王一般的重臣,省得他日见面不识。”
左缜便侃侃而谈,姜云音安静听着,默默同傅明洲给她的卷轴上的内容做比对。
虽用词有出入,但内容上几乎是一致的。
她对傅明洲的信任加深几分。
滔滔不绝讲了许久后,左缜沉脸,一脸严肃道:“整个朝野,新帝需提防一人。”
姜云音秀眉微挑,饶有兴致地问:“谁?”
左缜深呼吸,沉声道:“摄政王,傅明洲。”
姜云音神色不见起伏,辨不明情绪地问:“为何?”
“臣今日下朝才知摄政王将新帝接回已有三日,他不通知群臣相迎也就罢了,竟只字不提登基继位之事,臣才来一探究竟,”左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对傅明洲的不满,道:“摄政王身为先帝的幕僚谋士,其聪明才智不可否认,但先帝于他有救命之恩,无先帝便无他傅明洲,更无我大梁,先帝既决定传位于新帝,他便该恪守为人臣子的礼仪,君是君,臣是臣,他不该动妄念,也不该僭越。”
此番话说完,左缜只差把“傅明洲要篡位”说出来了。
姜云音听着,当下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何傅明洲要同她交易,说会助她坐稳这帝位的唯一要求是“信任”了。
左缜是第一个来让她提防傅明洲,但大抵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就如她最开始亦是这般想他的。
姜云音的沉默落在左缜眼里便是质疑,嗓音立马高了一度:“新帝可是认为臣在挑拨离间?”
他重声道:“先帝抱恙时,朝中拥护摄政王继位的呼声甚高,怕是连摄政王自己也觉得先帝一定会传位于他吧,可先帝寻到了新帝的消息,要传位于新帝你,先帝驾崩,公布传位遗诏那日,摄政王神情恍惚,可谓是失魂落魄,若不是觉得错失了到手的皇位,似他那般深的城府与内敛的性子,怎会在人前露出那般神色?”
姜云音在脑海里勾勒着左缜形容的傅明洲,睫毛轻颤,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他只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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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过傅明洲提起往事的模样,也听成公公说起他同任长庚的往事,她确信他同任长庚之间的情谊羁绊,只怕比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孙女还要来得深。
……他肯定会难过的。
左缜显然不认同:“先帝将传位遗诏交予臣,足以说明先帝对其亦有忌惮,更能说明先帝对臣的信任,新帝怎能信他不信臣?”
“左亲王误会了,我没有不信你,”姜云音缓声道,“只是任何事都不是非黑即白,往往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便不相同,没有对错之分。”
左缜却不以为然,坚持己见继续输出:“先帝驾崩半年有余,摄政王隐瞒了国丧,又迟迟不将新帝迎回,现下更是不同我们商议新帝继位大典的事,桩桩件件,实在叫人生疑。”
说到这,他想起了之前种种,困惑问道:“摄政王到底是如何同新帝说的?那晋国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在这宫里,还和先帝一起?”
“摄政王所言同左亲王告知我的一般无二,”姜云音言简意赅带过,说道:“晋国太子会在这,是我欲与其合作。”
“什么?!”左缜惊诧扬声,“新帝可是不知道先帝同慕容家的血海深仇?同慕容家的人有何合作可谈?!”
他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换做其他人说这般话,他定是要拍案而起了。
左缜发起火来是有些怖人的,但姜云音完全不怵,开口道:“若是一棍子打死,憎恨所有慕容家的人,那同下令诛杀任家满门的宸帝有何差别?”
左缜一时语塞。
“该死的是宸帝慕容信,”姜云音直接说道:“我说的合作,是助慕容宏大义灭亲,手刃宸帝。”
因他枉死的百姓太多,他万死难辞其咎。
左缜还是不太同意,强压下与姜云音争论的冲动,没好气地泼冷水:“那慕容宏可不见得会同意。”
姜云音不恼,认可地颔首,中肯地回道:“合作是我的意愿,能不能合作成另说。”
语罢她望着左缜,耐人寻味地开口说道:“无论如何,左亲王的意见我一定听取考量,不仅是因为外祖父器重左亲王,更因为摄政王说左亲王值得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