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不会轻易质疑现有的调查事实,前提是没有这种程度的‘反证’出现。”蕾娜长公主支着自己的侧脸笑出了声:“因为贵国一直通缉这位团长阁下的关系,你们直到现在才能在正式公开场合获得这样的证词,这可怨不了人家啊。”
“那就先把质疑的冲动稍稍放下吧。”
压下了四面八方接连升起的喧嚣声,费里斯通重新将询问的焦点归还到了梦竹的身上:“这也是为了继续佐证这位关键人物所说所言皆为正确——在案发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们以为皇子殿下和安薇娜小姐遭到了不明的袭击,所以急忙布置搜索和保护工作,同时抓紧时间去通知了公国的卫兵队。”梦竹回答的声音显得清晰而沉重:“在那期间,我和其他的队员们一直保护着现场,一些懂救人的队员也试图展开救治,但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在公国的卫队赶到之后,我们也将现场的保护工作都还给了他们,顺便给出了基础的解释说明。”说到这里的梦竹话音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到了令人痛苦的某些细节:“事关重大,我们中的一些队员也害怕会因为此事而惹上麻烦,所以在被驱离现场之前,我曾与守卫队长帕里斯大人进行过交涉,当时——”
“帕里斯大人曾向我们保证过愚者冒险团的安全,也保证会彻底调查此事。”
女孩将视线转向了公国代表团所在的方向,兜帽遮掩下的两道目光宛若实质,与帕米尔正面对在了一起:“我以此来安抚我的队员们回到了驻地,结果没过多久,有队员就跑回来向我报告,说愚者冒险团成为了那起案件的嫌疑人,正在被公国通缉。”
“通缉令确实是那段时间下达的,但具体的时间,我有些记不清了。”捏住了自己的眉心,似乎不敢面对梦竹质疑的帕米尔渐渐低下头来:“但我记得是卫队们传回了报告,愚者冒险团试图反抗他们的抓捕并试图逃走,所以才会有通缉令的出现……”
“我们在驻地里与卫兵们对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声称要把我们全部逮捕了。”梦竹的回答声中充斥着坚定的否决:“他们甚至拒绝了我们的交涉,斩杀了我们前往交涉的成员,我与黑玉米最后只好带着人分头行动,赶在越来越多的卫兵出现、把我们团团包围之前,逃出了塔尼亚城的范围。”
“至此,愚者冒险团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再也没有出现在明面之上。”拿着手中的资料不断对比,倾听着梦竹话音的费里斯通此时才逐渐点着头抬起了视线:“后来有人曾传言你们的人在天空之城露过面,但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再度销声匿迹……是彻底打算放弃了么?”
“是的,残存的队员们不想在这种举世皆敌的环境下生存,所以他们就找了个机会宣布退出冒险团,也算是给了我们这些首领一个交待。”梦竹点了点自己的头:“我不怪他们,因为我到现在都没有从逃亡的境地中脱离,既然连自己都无法保全,那就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我很遗憾听到这种令人伤心的故事。”费里斯通扶着眼镜将问题转向了帕米尔所在的方向:“看来是公国与你们在那一夜的沟通交涉上出现了问题,才导致了这一系列悲剧的出现——议长阁下,你认为呢?”
“我们会再度调查此事,不会让愚者冒险团平白无故背负这些无端的罪名。”向着自己的身后微微摆了摆手,帕米尔神情淡然地回答道:“如果此事为真,我们会对每一个导致此事发生的罪魁祸首严惩不贷。”
“毕竟是间接导致关键证人流失、案件难以调查的罪魁祸首呢。”另一边的蕾娜长公主也收起了看戏的姿势,适时作出了尖锐的点评:“如此丰富而又精彩的故事,可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编出来的呢,这下你们相信这个‘反证’的真实性了吧?”
“基于梦竹女士提供的证词,案发现场的状况发生了重大改变。”于是费里斯通再度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在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的前提下,现场不可能会出现先前结论中描述的暴行,那一定会引起证人——也就是那一夜护卫的梦竹团长与其队员的警觉,一切后续也不会发生。”
“推翻了原本的结论,我们之前的假设是不是就有了真正成为现实的可能?”蕾娜长公主再度响起的话音里也充满了嫣然般的巧笑:“这么大的矛盾,这一次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第三者的存在啊……唔。”抵着下颌露出了思索状,费里斯通审视着手中的纸页资料喃喃自语道:“难道当时真的有第三个人出现在那个房间?而且是使用了‘感官猎取药剂’这种神奇的东西,将罪责巧妙地嫁祸到了克里斯皇子的头上?”
“动机倒是非常容易判明:只要栽赃成功,帝国和公国大概率会在这桩事件的引动下再生冲突。”断风雷的低笑声也在冬日的寒风中回荡:“最极端的情况就是‘战争’,不过因为种种的因素,德雷尼尔皇帝并未冲动行事,而遣派而来的蕾娜长公主,更是将理性行事的手段发挥到了极点,一直将审判拖到了现在——”
“我可不是为了拖延而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的,我只是不相信我的弟弟会做出此等智力低下之事。”
打断了断风雷的发言,蕾娜长公主的目光在广场中央坐立难安的克里斯身上停留了片刻:“基于这份信心,我坚信真相一直掩埋在黑暗之中,我也一直在等待某种转机的出现。”
“梦竹女士的归来,的确是这一次审判的转折。”费里斯通叹息着点了点头:“然而想要从现有的证据里找到第三人出现过的证据,实在是有些过于困难,这或许是由于那位未知的第三者手段过于巧妙,也有可能是事后收集而来的资料还有所欠缺……梦竹女士。”
“既然审判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你了。”他的目光再度转过,用提问将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在了娇小的斗篷女子身上:“那一夜的记忆中,你还能不能想起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的确有一件事,现在想起来非常奇怪。”
话音中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低着头的梦竹沉默了一阵,然后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怀中:“在后来的逃亡途中,我曾经检查和整理过自己的物品装备,然后在其中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了从怀中取出的手,将一枚泛着灰败颜色的金属碎片展现在外表肤色白嫩、内里却满是厚茧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