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2 / 2)

鳯来仪 浅醉笙歌 14024 字 23天前

汤州看着邢玉的脸,噗的一声笑出声。

邢玉有些不满,“你笑什么?”

汤州轻叹气,“笑我的阿玉也老了!阿玉,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年轻漂亮,一支霓裳羽衣舞就把我迷的神魂颠倒。”

汤州本是江湖人,他的父亲是雪山派的掌门汤毅,汤州从小就跟着汤毅生活,性子自然放荡不羁。

幼时的他除了和汤毅习武外,也喜欢在江湖上四处游荡,四处结交朋友,做行侠仗义之事。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可自从星燎二十六年,汤州因参加了武举,因武功高强而入朝为官后,他就再也没入过江湖。

那一年他才十八岁,一介武夫的他说话粗声粗气,豪气干云。

他入朝谢恩时,只被封了一个小小的正四品下的右军将军。但他心里并不曾怨恨官职太小,因为汤毅与他说过,“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合抱的大树,生长于细小的萌芽;九层的高台,筑起于每一堆泥土;千里的远行,是从脚下第一步开始走出来的。而这就像做官一样,做官也要先从小官做起,若先不将小官做好,从里面汲取做官经验,又有什么能力去把高官做好呢?

星燎二十八年,他在朝廷上遇到了一生挚友——明征。

那一年的明征只有十五岁,明征因文采斐然而被人举荐给了萧哲,他在萧哲亲自主持的殿试上,成功考中进士,被赐同进士出身。

后来萧哲看了他的文章后,心中震惊。

小小年纪,不仅学富五车还深谙治国之道,他是个忠臣贤臣、诤臣能臣,是个爱民如子,为国为民的清官。

萧哲激动不已,南陌有他在,至少能旺三代。

但可惜啊,萧哲老了,而明征还很年轻,明征辅佐不了萧哲,萧哲便只能把他留给子孙后代,并且留下遗言,此人可骂可贬,唯独不能罚不能杀,更不能伤其心,使其心灰意冷,不再为南国效力。

明征为南国效力,那是后代君王的福分,不为南国效力,那就是后代君王的不幸。

这条遗言成为了组训,由萧哲传给了萧景楠,又从萧景楠传给了他的子孙后代。

明征为人刚正不阿,他是非常正义的人,所以明征一入朝为官时,汤州就想与他结交。

奈何刚为官的明征性子过于冷淡,所以汤州也就不再与他说话。

原以为两人会这样渐渐疏离,直到元平初年,萧景楠继位,两人为了替萧景楠除掉司家,结为盟友。

后来萧景楠根除司家后,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

春季,下了朝的两人,总喜欢约着一起出门,去山上打猎,去郊外踏青。

两人虽是一文一武,但生于雪山门的汤州从小还是去过学堂认过字的,只是他为人比较粗鲁而已,所以被人叫作一介武夫。

两人出门游玩时,都是汤州在教明征拉弓射箭,还会教他一些武功,防身用的。

但明征习武太晚了,他学的武术只有招式,不会有内力做支撑。

再加上明征也只学了一段时间的武艺,因吃了不学武的苦就放弃了学武,但他的箭术在汤州的指导下虽不说百发百中,但也学的炉火纯青。

每每与汤州一道出去狩猎时,总能满载而归。

盛夏初来,花开花谢。只有太傅府中的一池荷花竞相盛开。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翠绿的青竹遮挡住盛夏的炎热,汤州和明征二人对坐在翠竹底下的石椅上,一边唠着家常,一边赏荷吃莲,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深秋时节,寒风萧瑟,太傅府里的荷花全部凋谢。

京畿城内,东边小巷深处,有一颗桂花树。

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

桂花树旁是一家酒肆,里面春天卖松醪春,夏天卖屠苏酒,而到了秋天,他们家就会卖桂花酿。

桂花煮酒,香气四溢。

两人坐在酒肆里,一边喝酒闲聊,一边欣赏对面楼上的舞姬跳舞。

而也正是这欣赏,让汤州结识了邢玉,还为她赎身,最后娶她为妻。

邢玉本出生名门世家,十七岁那年家道中落,所以她才流落风尘,进了青楼,成了舞姬。

邢玉自小习文读书,也算是才女一个。

邢玉从小就学琴棋书画,女工舞蹈,后来进了青楼,又要被迫学习诗酒花茶,和客人卖弄风雅。

元平二年,二十岁的邢玉被一富家子弟一掷千金,让她赤脚在栏杆上跳霓裳羽衣舞。

就是这一舞舞到了汤州心里。

二十四岁的汤州墨发轻扬,五官英挺,轮廓分明,身材健硕,英姿勃发。

而二十岁的邢玉娇俏可人,秀眉如画,一双明眸,弯如星辰闪烁,明媚深邃,再加上一舞倾城,直叫汤州看的心动。

汤州当下便弃了手中酒碗,他一时意气,冲上了青楼,不顾众人反对,也不顾邢玉的意愿,强行为邢玉赎身后,八抬大轿,将她娶做正妻。

自汤州和刑玉成婚后,汤州待邢玉很好,只是成婚当晚,汤州尊重邢玉,在没经过邢玉的同意时,没有与她圆房。

因为汤州一直坚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所以只要他坚持对邢玉好,邢玉就总有一日会接受自己。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汤州日复一日的待邢玉好,到最后邢玉心软,接受了汤州。

一个女子生活在乱世本是一件不幸的事,若再不懂得知足,那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元平五年,那是汤州第一次领兵出征,邢玉在汤州离去的前一晚告诉过他,“只要这次你能活着回来,我邢玉就是你的妻。我会与你同房,日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

汤州闻言,那一晚他开心的手舞足蹈。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抱着邢玉不停的转圈。

自成婚后他没碰过邢玉,但那一晚,他拉着邢玉的手,带他到京畿城中,游玩到了半夜。

他们从热闹的街道走到寂寥的小巷,他带着邢玉去醉芳楼吃酒,去归德寺上香。

入了归德寺后,邢玉以自己想吃糕点为由支开了汤州,她在空旷的大殿里对着佛像参拜。

夜晚的归德寺没有上香的香客,只有几个守夜的和尚在寺庙里站立诵经。

油灯在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时暗时明。

邢玉跪在蒲团上,对着威严肃穆的佛像双手合十,诚心诚意跪拜,缓缓开口,“信女邢玉参拜佛祖,信女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信女三愿已毕,愿佛祖保佑,我夫君此次出征能首战大捷,平安无事。”

邢玉语毕,对着佛像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又给寺庙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香油钱。

小和尚见邢玉出手大方,便对着他行了一礼,“阿弥陀佛!”

邢玉拜别了小和尚后,出了寺庙,却发现汤州已拿着糕点在外等候多时。

邢玉吃着糕点,两人有说有笑离去。

汤州首次出征时,在外打了一年的仗后,才班师回朝。

这一年,邢玉为自己亲手绣了一件嫁衣,嫁衣如火,华贵艳丽。

元平七年,蜀都街道,汤州带着聘礼百车,红妆十里,将邢玉又风风光光的再娶了一遍。

当邢玉一袭红衣坐在镶金戴玉的车撵上时,全城女子都向马车上的邢玉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那一晚,汤州终于如愿以偿,和邢玉圆了房。

两人第二次成婚后,从此过起了恩爱有加,琴瑟和鸣的生活。

元平十二年,汤州因战功赫赫又在明征的极力推荐下,汤州被萧景楠封为了护国大将军,官居正一品。

元平十三年,汤州和邢玉诞下一女,取名汤芸。

平原十五年,古月来犯,汤州再次领兵出征,这一次她的夫人邢玉也跟着他一起上了战场。

古南两军在海上作战,刑玉为了鼓舞士气,她亲执桴鼓,和汤州共同指挥作战,将入侵的古军阻击在福州长达半月之久,坚决不让他们进入蜀都领域一步。

最后因朝廷援兵到达,才将古军杀的抱头鼠窜,片甲不留。

刑氏因此一战成名,从此名震天下。

后被萧景楠封为了一品诰命。

元平三十年,汤州在给萧景楠守丧三日后,便辞官还乡,带着邢玉和汤芸去了民间生活,从此不再踏入官场一步。

汤州虽衣锦还乡,但他和邢玉的英雄事迹在南陌广为流传。

南陌百姓说他是南陌真正的战神,他的名号应当于江郁齐名。

但汤州本人并不在乎这些名声。

对汤州而言,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执妻之手,共度余生。

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然后再成家立业,老后再握着儿孙的手,和夫人共享天伦之乐。

碰~

细碎的焰火在空中绚丽绽放,五光十色,光华四溢。

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

汤州和邢玉看着天边五颜六色的烟火,汤州长叹一声,“但现在啊,咱们都老咯!真是红颜催人老,岁月不饶人啊!”

邢玉此刻没有心情与汤州开玩笑,她哽咽道:“汤州,你这次出征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照顾好芸儿,和他一起在家里等你的。”

汤州微微点头,他眸光坚毅,一字一句,似发誓般认真,“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爹娘!”

汤州话音刚落,汤芸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

邢玉从汤州怀里退出,他笑着向汤芸招手,“快来!”

汤芸走到邢玉面前时,漫天天灯,点缀星河。

汤芸笑着拉着汤州和邢玉的手,“爹娘,我们去那边放河灯吧!”

邢玉和汤州闻言,笑嘻嘻的跟着汤芸离去。

新春佳节,万家团圆。岁月更迭,春秋轮转。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春节一过,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时时是好时,日日是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