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又转念一想,能够让两位陛下出面,那么父亲找的结亲对象应该肯定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不然特蕾莎皇后也不会亲自站出来当什么主婚人,至少不会辱没家门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紧张心情反而稍稍平复了一些。
“居然连陛下都说动了,您还真是厉害,那么,那个幸运的小子到底是谁?您打算和谁家结亲啊?”于是他又问。
“这个人,就是基督山伯爵大人。”诺瓦蒂埃侯爵淡然回答。“他是陛下的宠臣,又是名门贵族之后,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把瓦朗蒂娜嫁给他想必不会辱没我们的家门。”
“啊?!”
维尔福一声惊呼,打断了父亲的话。
接着,他顿时脸色涨红了起来。
“居然是他……!”
一直以来,他就暗暗怀疑,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伯爵,暗地里却蓄养了爱米丽和欧仁妮母女,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炼铜倾向,而如今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居然想要和自己才十岁出头的女儿缔结什么婚约,他不是谁是?
“是……是他提出的要求吗?您怎么……您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您让我们一家的名声往哪儿放呢?人人都会嘲笑我们趋炎附势,居然想着把女儿嫁给比父亲小不了几岁的人!”
“杰拉尔,难道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好名声吗?”诺瓦蒂埃略带嘲笑地反问。
这个反问,顿时打消了维尔福的气势,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确实,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刚正不阿的名声,在最近的风云变幻当中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因为受制于陛下,他不得不听从陛下的吩咐,参与经办了一系列政治案件,替波拿巴家族去打击政敌们。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被许多心怀不满的人讥笑为帝国的“恶犬”,而他自己也有苦说不出,根本无法去辩解。
现在既然名声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再把女儿嫁给基督山伯爵,又能够坏到哪儿去呢?
一想到这里,维尔福不禁心里隐隐作痛。
他很怨恨,很不甘,但是因为自己作茧自缚,却难以反抗,这种憋屈的感觉,足以逼疯任何人了。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重新抬起头来,质问自己的父亲。
“爸爸,您不仅仅是一位父亲,也是一位爷爷啊,瓦朗蒂娜是您的嫡亲血脉,您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但您难道不能稍微怜悯一下自己的孙女儿吗?为什么要把这么年幼的她推出去定亲呢?难道您为了保住权位,就一定要使用这个筹码不可吗?难道我们除此之外就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家族地位了吗?”
从儿子那急切的劝告当中,诺瓦蒂埃侯爵倒也能够从中感受到几分他对女儿的爱,可见他也并非完全无情。
可是,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再说这个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唉,也确实是摊牌的时候了。
于是,诺瓦蒂埃侯爵颓然叹了口气。
“你要理由?行吧,那么我再给你一个理由——你知道基督山伯爵的出身吗?”
“他不是来自于意大利吗?”维尔福下意识地反问。
“不,那只是陛下为他编造的身世履历而已,实际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国人……”侯爵摇了摇头,然后一口气说了下去,“他的真名叫,埃德蒙·唐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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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犹如梦魇当中的咒语,轻易地就击垮了原本就六神不定的维尔福。
他的双腿发软,然后一口气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上帝啊……上帝啊!他不是死了吗?”
“很遗憾,他没死。”侯爵冷冷地回答,“也许一开始就没死,也许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总而言之,他不光没死,而且还以基督山伯爵的身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怎么样,这下释然了吗,杰拉尔?”
确实释然了。
唐格拉尔银行破产,本人“卷款潜逃”不知所踪;费尔南在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暴死;而自己又被陛下轻易地掌握了当年的黑材料把柄……一件件巧合的事情,这下骤然被串联了起来,然后变得无比的清晰。
是啊,如此清晰如此简单,为什么我没去往这里想呢?为什么我一厢情愿地相信监狱的报告,认定那个家伙已经死了呢?
为什么?
但无论问自己多少次,维尔福还是得不出答案。
或者说,答案根本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
“其实,我早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并且知道了他复仇的念想。”正当维尔福还在沉思的时候,侯爵继续说了下去,“他想要你的命,当然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他失去了未婚妻,失去了自由,在黑牢里呆了十几年……如果是任何一个旁人的话,我都会为他夺走仇敌的性命而鼓掌,可偏偏是你,是我的儿子。杰拉尔,我们之间争吵咒骂了几十年,但即使如此,你也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孩子,所以,我想要留下你的性命,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而瓦朗蒂娜就是代价之一,你明白了吗?”
父亲的话,犹如浮光掠影,让维尔福听得不太真切,此时的他已经精神恍惚,眼神迷离。
“这就是报应吗?”他喃喃自语。
“起来!”侯爵终于看不过眼了,他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永远得不到我的认可,但至少有一天也好,你得像个男子汉一样面对我,面对你自己!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