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钓鱼翁冷哼一声,“莫说你斩不了那人,纵使一切如你所愿,如此欺上瞒下,你觉得老夫是喜还是恶?”
“这……弟子……”
青年哑然片刻,而后又道:“是弟子鬼迷心窍,欺瞒了师尊,还请师尊降罪!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白发钓鱼翁问。
“只是弟子并非诚心将六道仙文传于那位三清天道子,而是与弟子斗法的过程中,他从弟子手中偷学而来,仅凭几个字形而已,他便学透了三字仙文,造诣甚至还要在弟子之上,弟子也着实无奈。”
青年道出了当日的实情。
他似乎担心对方不信,又补充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虽然弟子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或许和他借道祖传承修成了先天神只念有关,从而悟性大涨,且道祖传承中还有一门名为无极育道功的妙法,号称可追溯万法根源,修行者可于战斗中学法。”
“莫要多说了,为师与之交过手,自是知晓你所言属实,但你欺瞒为师之事,亦是属实,需得好生惩戒一番。然,念在你而今即将迎来帝劫,惩戒之事押后再说。”
白发钓鱼翁摆了摆手。
“谢师尊谅解,弟子绝不敢再犯!”
青年叩谢。
白发钓鱼翁无言,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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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山谷,他又在那片枯木林间停下了脚步。
向前望去,只见一尊符纸人缓缓走来。
“你倒是大度,仙术外传都能谅解,真不怕那小子先欺师后灭祖?”
符纸人笑声中带着调侃的意味。
白发钓鱼翁目光一沉,眼神不善,“我们师徒二人的密谈,隔墙窃听总归是不好的,也不符合阁下的身份。”
他回头看了一眼的那座幽静山谷,“况且,也非老夫想收此子为徒,而是玄鸟指引,此子与老夫一样皆是玄鸟选中之人,老夫与之也只是表面师徒而已,岂能轻易喊打喊杀?万一误了天命大事,老夫可承担不起。”
“玄鸟……”
听到这两个字,符纸人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变得肃穆起来。
“原来是此子也是玄鸟选中之人,他可已知晓此事?”
符纸人问道。
“老夫并没有这个义务,将一切都告知给他,待到时机合适,玄鸟自会于他身前示现,也无需老夫代劳。”
白发钓鱼翁摇了摇头。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玄鸟为何会选中蛮族小天尊。
说起来,他也只是近来不久,才知道蛮族小天尊的存在。
早在多年前,玄鸟便指引他,往一处秘地置入三字仙文的传承,但他并不知道玄鸟的意图,也不知道后面蛮族小天尊将继承三字仙文。
直至蛮族小天尊败于那位三清天道子之后,玄鸟才将其带到他的身边,双方这才正式见面,有了师徒名分。
至于眼前这尊符纸人,或者说这尊符纸人背后之人,也是通过玄鸟的指引,才与他结识,共谋大事。
“玄鸟神出鬼没,天命不可捉摸,既是玄鸟安排,天命为之,你们师徒二人之事,本座也不好多言。”
符纸人转变话题,道:“接下来,还是说说正事吧!”
说话间,它的目光落在了白发钓鱼翁不见血肉的那只手掌上,“能够在邙祖的袭杀下存活,也算是一个奇迹。”
“全凭老夫那位师尊,也就是勾魂古帝,他所留的至尊骨指挡住了邙祖的一击,否则老夫怕是难逃一劫。”
回想起当日千钧一发之际危急时刻,白发钓鱼翁也是心有余悸,同时又有些肉疼。
勾魂古帝的那截至尊骨指,乃是他冒了巨大的风险从天外仙关盗取出来的,毁在了黄泉地界,也就意味着他手上的保命底牌又少了一张。
“所以,与你一同从天外归来的那位第一仙关守将,依旧还活着,在外面逍遥自在?”
符纸人问道。
“不错。”
白发钓鱼翁颔首。
“那你应该明白,你转变立场之事一旦传出去,将会迎来什么后果,或许还会牵扯出本座的存在。”
符纸人言语中充斥着质问的意味。
这让白发钓鱼翁感到很不喜,“老夫当然清楚会有什么后果,何须你来提醒?只是助黑鱼脱困之人,本领非同小可,加上后来邙祖的驰援,老夫这才抱憾而归。”
“那人是谁?”
符纸人追问道。
“姓古,单名一个夜字,正是当世的那位三清天道子。”
白发钓鱼翁道出了那人的名号。
“原来是他……”
符纸人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
“哦?你也与之有旧?”
白发钓鱼翁问。
“算是吧。”
符纸人点了点头,“本座安置在地皇天的一枚棋子,便是被那人拔除,或许本座的存在也为他所知。”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已经暴露了?”
白发钓鱼翁眉头紧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那人背靠龙族和牛首宗,只要不蠢,定然会将我们的存在公之于众,瞒下去的希望渺茫。”
符纸人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无奈。
但它并没有多么紧张,笑道:“不过,我们的存在迟早会被人发觉,这是早有预料之事,东窗事发,无非就是行动要更隐秘一些。况且,本座在九幽筹谋了万古,万事俱备,只欠最后一缕东风。”
“你是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白发钓鱼翁道。
“本座与九幽鬼域的其中几个已经完成了沟通,本座为它们提供躯壳,它们也将为本座而战,只是要等到冥海潮汐回灌,它们才能从鬼域脱困,倾巢而出。”
符纸人道。
“那东西也找到了?”
白发钓鱼翁问。
“黑匣么……已经确定位置了,在一座鬼域之中,此番本座前来,正是要与你商讨此事,择日联手打开那座鬼域,将黑匣夺来。”
符纸人笑道:“与九幽众鬼联合,再有黑匣到手,本座于这九天十地蛰伏漫长岁月的目的也算大致完成了,届时,外道大军将临,九天十地沦陷,天外仙关孤立无援,腹背受敌,终究只有灭亡这么一条路。”
闻言,白发钓鱼翁眸光一颤,沉默不言。
“怎么?你不舍得了?是不舍得这九天十地,还是不舍得天外仙关?”
符纸人看出了白发钓鱼翁的异样,笑里藏刀,警告道:“先说好,本座可不接受墙头草般的人物。”
“老夫于第一仙关便是孑然一身,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何来舍得不舍得?”
白发钓鱼翁目光一凝,平静道:“阁下不要忘了当初的许诺便可。”
“哈哈……当然忘不了!你助本座成事,本座许你日后自立一族,域外称尊,亦可成为我收尸人的一员,地位崇高,享尽域外诸族香火。”
符纸人大笑出声。
这份笑声来得快,去得也快。
符纸人又道:“话归原处,巧合的是,那个黑匣所在的鬼域,正是当年那株长生药现身的鬼域。”
“竟然同在一处么……”
白发钓鱼翁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这样也好,一举两得,一百多万年前,你我没能截下那株长生药,老夫可是抱憾至今啊!”
“那便一并拿下好了,你我分食,再无寿元之扰,岂不美哉?”
符纸人笑声又起。
“如此甚美!”
白发钓鱼翁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连连颔首,亦是笑意满面。
“既如此,两日后,你去那座鬼域,本座也将现身,在此期间,先将你身上的伤势疗愈。”
符纸人看了一眼钓鱼翁白骨外露的手掌,转身便要离去。
可一步刚刚迈出,它又停了下来,回首问道:“你在黄泉遭遇的那些人没追来吧?”
“老夫仿制的封天瓶落在了那位道子手上,通过感应,他们的确追踪老夫入了冥海,但后面封天瓶失去了感应,老夫也不知他们是折返黄泉,还是尾随不放?”
白发钓鱼翁摇了摇头。
“你也不清楚么?”
符纸人沉吟了一会儿,“黄泉守护兽一族死守祖训,本座来九天十地多年,都未听闻它们离开黄泉一步,那位邙祖多半也不可能追来此地。即使那位道子和你昔日的那位战友死咬着不放,追到九幽,仅凭他们二人,也奈何不了我们。”
“罢了,随他们来吧!真来了,便让他们永远埋葬在这九幽之地,与众鬼作伴!”
说罢,符纸人迈步远去,三两步,身形便彻底消失。
白发钓鱼翁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沧桑的眼眸中多出了一抹阴霾。
他低头抬手,目光落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手心的掌纹于这一刻仿佛汇聚成了一条路线,一点微光正在闪烁,缓缓移动。
“封天瓶乃是老夫的心血之作,每一笔符文禁制都是老夫亲手画上去的,纵你学会了封字仙文,老夫不死,也别妄想完全将封天瓶掌控。”
他冷笑出声,“真以为断了封天瓶的感应,老夫便无法掌握尔等的行踪了么?老夫若想,必然可以将你们永远埋葬在冥海,只是你们于老夫而言还有用……”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向那尊符纸人消失的方向,“或许,老夫能借你们之手,除掉这个蠢货,取而代之!”
不错。
正是取而代之。
白发钓鱼翁早就想要取代那尊符纸人背后的存在了,奈何时机一直不成熟。
而今,他等待已久的时机来了。
联合九幽众鬼,打开黑匣,迎来外道大军,如此一桩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
只要取代了对方,他便能独占这桩功绩。
届时,域外称尊,自立一族,跻身成为收尸人中的一员,岂需再过一遍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