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子在一张桌前坐下,用脖子上的破布巾子擦擦汗,端起桌上的碗,吸溜了一口碗里的菜汤,没有咀嚼直接咽下,说:“灵儿,我看你又给家里买粮咧?”
纪永灵把草帽挂到苹果树的一个树杈上,坐下说:“嗯,买了一些。换了钱不就是花用的嘛,家里人多,多买点粮,安心。”
纪老爷子想说家里人省着些吃够熬到夏粮下来,银钱不要乱花用,但想着家里还有纪满囤父子,怕引起二儿子几人的误会,话到嘴边只能咽下。
杨氏忙招呼纪满囤父子吃饭。
很快,院里响起一阵阵吸溜吸溜、吧嗒吧嗒、咕叽咕叽声。
吃完饭,纪满囤带着两个儿子继续去整理今天收的药材。纪老爷子和杨氏去架子车上查看买了啥粮食。
杨氏果真如纪永灵之前所料想的那样,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娃娃就是不会过日子,咱啥家庭啊,买这么多粮食,能填肚饱就行咧么。”
纪永灵走过去说:“爷,奶,那两车药材一共卖了十两多银子,除去收药材的本钱,差不多能挣五两,不过还没除去给大家的工钱。”
杨氏一听,喜得满脸褶子皱成了一朵花,纪老爷子也高兴地搓搓大手,嘴里只说着“好,好,好”。杨氏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还在因为纪永灵花钱买了粮食而抱怨。
纪老爷子两手各从架子车上拎起一袋粮食,掂了掂,笑得更开心了,也不问粮食花了多少钱,反正他想家里今天又收了半窑洞药材,接下来又能换钱。
老农民嘛,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尤其他这种曾经经历过“匪祸”和天灾的老人,手里有粮比有钱踏实多了。只是庄户人家,挣钱是真难,所以有钱也不舍得买粮。
天黑了,纪满囤父子也回了家。
月亮都挂树梢上了,纪老爷子在院门口蹲了挺久,还是不见纪满川兄弟俩回来,又点着火把去了村口大槐树下,一直等到纪满川两兄弟,才一起回来。
院子里,除了贾蓉花坐月子不出来,其他人都围坐在苹果树下等纪满川二人,见二人平安到家,这才放下心。
纪满川一边卸着车上的土豆和药材,一边说:“这半笼洋芋是大姐和大姐夫非要装的,我说不要,大姐硬给塞上车的。”
杨氏关切道:“你大姐,二姐还好吧?”
纪满庆扫了扫骡车,跳下来,说:“二姐还是老样子,大姐还好,大姐夫不咋好。”
杨氏急切问:“丰收咋的啦?”
纪满川叹口气,说:“前阵子淋雨,最近一直发烧咳嗽,喘得慌,在家随便煎了些药,总不见好,人也瘦了一大截。”
杨氏两手攥在一起,用力捏着,说:“这可咋整哩,别再越拖越重。咋不来县里看看大夫啊,这两口子,就是死犟,肯定是舍不得花钱。”
其实换成杨氏,她也是舍不得花钱,“小病靠扛,大病靠命”是村里老人的一贯宗旨。
纪满川看着杨氏担忧的眼神,安慰道:“娘,别太担心,明儿我去找徐老大夫给我姐夫开个方子,后天给他送些药过去。”
杨氏忙点头说:“我拿银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