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辈子,能让牛家庄以外更多的人吃饱穿暖就已经是极大的本事了。
纪永灵把盆里的布巾子又重新捞起拧干,说:“永周、永宁,你们要记住,咱们的祖辈们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才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的,以后你们要好好孝顺长辈,要走正途。以后要是出人头地了,一定不要忘本,不要忘了种地的庄稼人。”
纪永周傻傻地点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倒是纪永宁嘻笑着说:“姐,你放心,咱老纪家祖坟埋得好,就不会出那胡成八道的栽怪(不好的人)!”
纪永灵叹口气,心想,自己和小孩子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这个时代想走邪门歪道还挺难的,家里没点家底,吃喝嫖赌抽都没人带路。
不过,纪永周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说:“哥,咱去给爹和三伯送碗蜂蜜水吧,我那会见咱爹和三叔胳膊上的皮都晒脱咧,肯定是干的。”
纪永宁用力点头,说:“嗯,咱这就去。爹和三伯今儿晚还要在场里睡一夜,真是太辛苦咧。”
纪永灵不明白,这画风咋就歪成送水了呢?
纪永周和纪永宁大发孝心,自我感动地一人端一碗水,小心地去了窑洞顶上的场里。
两人到场里时,表孝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纪满川和纪满庆盘着腿坐在场里,吹着凉风,聊着天,吃着烤蚂蚱,好像十分惬意。
纪永宁突然就觉得自己和弟弟很是多余,他端着碗,一时不知道该上前好还是端回去好。
纪满川一扭头,看到了纪永宁兄弟俩,有种偷东西被抓现行的感觉,嘴里的蚂蚱也变得没有滋味,他立刻用胳膊肘子捅捅纪满庆。
纪满庆也回头,见是两个儿子,忙摇手招呼:“你两个赶巧,还剩最后两个蚂蚱,再晚来一步就叫你三伯吃光咧。”
纪满川不满地瞪眼,说:“明明是你吃得多,还赖我!”
纪满庆笑笑:“我年龄小,肯定要多吃些。”
纪永周和纪永宁嚼完那只小蚂蚱,觉得没滋没味的,话也不想多说,端着碗就走了。
这还好是赶上了,没赶上的话,蚂蚱腿都没有他俩的,这都是什么爹和三伯啊,烤蚂蚱完全就没想起过他兄弟俩。
纪满川若有所思地问:“这两娃是咋咧,咋突然想起给咱送水,咱这儿不是有水么?”
纪满庆不以为意地倒在身后铺着的麦草堆上,双手抱在枕后,跷着二郎腿看向半空,说:“娃娃心思跟女人一样,太善变,咱粗汉子猜不着。
三哥,你看这天上,除了月亮就是星星,有啥看头哩?为啥你家灵儿一直看不够,经常天黑就抬头看天,说这天上的星星好看滴很。”
纪满川也倒下,双手枕在脑后,说:“不知道,女娃娃心思细腻。长大咧,想法就跟咱不一样咧,她还经常白天抬头看天哩,说咱这大西北的天好看。”
纪满庆疑惑道:“哪里的天不都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