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伸着脖子看看纪满庆,见他的脸确实水滋滋、润润的,没先前那么干,又忍不住说了两句:“一个大男人家,脸要那么光、那么滑,弄啥!又不当饭吃,不当水喝滴,再嫑糟蹋材料咧!灵儿给永宁娘也留了一葫芦,你可嫑偷着用,叫我知道咧,小心你的腿!”
纪永灵笑笑摇头,杨氏这铁血老太有时候还蛮可爱的。
第二日吃饭的时候,纪永灵发现杨氏脸上也润润的,不再是干得没有一丝水分的样子,她便知道,杨氏一定是用了那面油,不过她没戳破。
但是纪满庆就不一样了,他凑近杨氏,大声问:“娘,你心口不一啊,昨儿还说不用这面油嘛,今儿咋糊的满脸都是!”
杨氏咬牙道:“吃你的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我是怕这面油放的时间长了,再坏咧,所以赶紧用用!你看你那样子,撒(头)上几个毛梳得跟牛舔了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今儿是要相亲去哩!”
纪满庆两手往后抹一抹头发,得意道:“这才符合我玉树临风的气质,以前是没时间打理,今儿才想起来,就拾掇拾掇。娘,你看我今儿是不是精神多咧?”
胡喜容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道:“天神爷哩,你还玉树临风!驴听了都要疯!”
紧接着她又朝杨氏告状:“娘,你是不知道!这人今儿早蘸水抹完脸,像个油葫芦一样,在我窑里转出转进,跟寻魂哩一样。刚开始我还不知道这是咋咧,后来才被我捉住。原来这人是等我出去,偷偷地抹我面油哩。”
纪满庆瞪着胡喜容,吼道:“我是昨晚没睡好,今早脑子涨呼呼的,一直想不起要弄啥哩,抹些面油让我清醒清醒。再说咱现在的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咧,我这时不时还要去县里交货啥的,也算是有头脸的人,收拾齐整些,才不给咱家丢脸。”
纪满川刚在喝疙瘩汤,听了这话,呛得直咳嗽,骂道:“你是有头也有脸,但就是没有头脸!你端盆水去照照,看看项颈上的垢痂有多厚!”
“三哥,你得是对我的长相感到十分的羡慕和嫉妒?攻击不了我的长相,只能攻击我身上的垢痂?咱这庄稼汉,天天不是土里刨食,就是地里捉虫,身上有垢痂不是正常滴很嘛!”纪满庆放下碗筷,挺直身子道。
纪满川无语地摇头:“就你在地里刨食捉虫着哩,旁的人都在炕上睡大觉着哩!垢痂就只挑你身上长哩!”
纪永灵低头憋笑,这一家子啊,真是亲亲的一家人!
自从这天起,杨氏和纪满庆每天不擦面油绝不出门。尤其杨氏,早晚洗完脸后,必须仔细搽上面油才行。
用杨氏的话来说:“由奢入俭难啊,用完这面油,脸蛋子再也不干咧。现在一天不搽,脸蛋子涩的要别裂子(裂口子),撒上土就能种豆子。”
因为前些日子杨氏的大力宣传,村里人都知道了老纪家喝的水是“绿(虑)水”,所以她家灶房里也热闹了好一阵子,不少村里的婆子媳妇都来观摩学习了一趟。
杨氏向每一个进她家灶房的村里人热情介绍大水缸上的过滤装置,尤其是那口大黑锅的“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