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前边同大臣们探讨的,助力慕容宏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将梁国的势力借此机会渗透到晋国的方方面面,完完全全的掌控晋国。
姜云音直接戳破他道:“你是没想把我当成傀儡,是想把慕容宏变成傀儡吧。”
傅明洲并不否认。
姜云音完全理解却不认同,语气重了些,道:“你同先帝征战多年,我不信你不知战争的残酷,更不信你没见过战火下百姓的疾苦,如能和平治世,为何要平添杀戮?”
她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无论是在泉县,还是离开陆家后,她心中追求一直是天下安定。
她不愿意再看到如刀姨那般在无法山顶苟活的无辜百姓。
傅明洲掀了掀眼皮,声音亦沉了几许:“有些话,我只提醒一次。”
“……”
“一国之君要做决策时,最忌讳将个人喜好与情感放在第一位,古往今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和平是美好的希冀,永远只会是短暂存在的状态,”傅明洲直直地望着她,“慕容宏现在愿和你合作,一样是对你有所图,便是他真如你所言,一切以百姓为先,所以你们合作驱逐胡人,那赶跑了胡人,解决了共同敌人之后呢?你们真的能和平治世吗?”
傅明洲将她前面的发难质疑一一驳回:“我从未粉饰太平,将战火掩饰在和平合作之下,我只是在教你最大程度的把控变量,将决定权握在自己手里。”
他道:“你可以抵触不喜欢战争,但不能没有打赢这一场仗的实力。”
姜云音与他四目相对,缓声问道:“你觉得慕容宏是不可控的变量,但你何尝不是最大的变量?”
任长庚封左缜为异姓亲王,让其掌控兵权,称得上是和傅明洲平起平坐。
显然,任长庚亦觉得傅明洲是个“变量”,让左缜制衡他。
而现在,傅明洲已具备无需左缜出一兵一卒,即可以颠覆晋国王朝,他的实力早不是左缜能制衡的。
若他想,傀儡帝王怎么可能只有慕容宏一个?
她亦然。
傅明洲闻言侧身,闭目遮住眼眸里的失望与受伤,再睁开时,恢复一片平静地清明,他声音很轻地开口:“罢了,你还是不信我。”
……一如先帝。
他眼角眉梢染上些许自嘲之色,没了先前耐心提点她的兴致,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先帝于我是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两年内我会驱逐胡人,待中原安定,你坐稳帝位,我不会再插手朝政。”
这段话是他第二次提起,姜云音听出一些不易察觉的执念来,盯着他的侧脸轮廓,问道:“为何一定是两年?”
傅明洲长身玉立,回道:“你现在听着是两年,但其实我已经为此准备了近二十载。”
他花了近十年的准备与努力,才成为任长庚的幕僚。
六年陪任长庚征战沙场,任长庚称帝抱恙时,他一遍遍承诺,再有三年,一定能平定中原,驱逐胡人,实现任长庚的心愿。
可任长庚没能再等三年。
任长庚去世半年有余,他对姜云音所说的两年,不过是去履行对任长庚生前的承诺。
哪怕无人信他,他无愧于心。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姜云音完全理解他所言,她认为他和她不过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并没有对错之分。
傅明洲对任长庚的情谊羁绊比她想象中要深很多,客观来说,至少比她对任长庚的情谊要来的深得多。
沉默的间隙,左缜和傅明洲的话在脑海里交叠回想,姜云音不由得地开始反省。
她想和慕容宏平治中原没有错,但如果一统中原真是任长庚的遗愿,她这般与其遗愿背道而驰,其实不该坐上皇位。
可任长庚的遗愿到底是什么,要从何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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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音脑海里忽地想起了左缜数次提起的遗诏,或许在遗诏里,能寻到些与任长庚生前所思所想的蛛丝马迹。
姜云音兀自思量的时间太长,傅明洲没时间一直等下去,便道:“你可还有要问的?”
姜云音摇头,傅明洲唤成公公,送她回玉华宫。
姜云音起身走了两步,还是驻足回首,冲傅明洲道:“我想去见见左亲王。”
傅明洲没有抬眼,很随意的轻“嗯”了声。
得知左亲王一怒之下直接出宫离开了,姜云音决定去一趟左亲王王府。
成功一路护送陪同她去到左亲王王府,王府上下毕恭毕敬地招待,王妃万分热情地陪同,但左缜不见人影。
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成公公踢姜云音不满,冲王妃道:“左亲王好大的架子,这般晾着新帝怕是于礼不合吧。”
王妃叹息连连,一脸为难地望向姜云音,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说道:“新帝莫怪,我家王爷就那个性子,藏不住情绪……便是先帝还在世时,一言不合也是这般……”
成公公还要开口被姜云音拦下,她倒没有生气,依旧温声冲王妃说道:“劳王妃再去劝说几句,我此番前来是想好好同左亲王聊聊晋国太子的事,以及想看看遗诏。”
王妃颔首,忙不迭地起身离开。
未多久,王妃满脸愁容的回来了。
姜云音一看便知,她是劝说失败了。
也是,左缜能在自己和傅明洲以及一众重臣面前甩袖离开,更不可能在此刻的王府对她“和颜悦色”。
姜云音自不会迁怒王妃,是以朝她无碍笑笑,率先出声安抚道:“既然左亲王今日不想见我,那我改日再来。”
王妃眸光闪烁,欲言又止,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开了口:“王爷说,新帝不用再来了,他不同相助晋国太子之事,不会出一兵一卒,新帝若执意相助……”
她顿住,不停打量着姜云音的神色,不敢说全。
姜云音神色没有起伏,淡声道:“王妃但说无妨。”
“新帝若真有那个本事,不靠他驱逐胡人,再来找他要先帝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