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萨看着被担架抬走的使者,对一旁仍坐在角落里的雷蒙德道:“泰比利亚斯大人,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堂堂匈牙利国王的特使,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十字军的军营里被殴打致死。”
雷蒙德公爵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轻飘飘道:“我哪有侯爵大人那样崇高的威望,能使一群醉醺醺的酒鬼们住手呢?你的卫队又不听我号令。”
“再者说,谁又能证明这位匈牙利国王特使的身份?万一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呢,这种人在圣地从来不鲜见。”
呵——
洛萨轻笑道:“是泰比利亚斯大人也想着看笑话吧?”
“谁让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呢。”
雷蒙德不置可否地指了指桌上的酒杯:“喝一杯吧,波尔多的葡萄酒,你父亲以前最喜欢的佳酿,他虽然是个执拗的疯子,但品味不差”
雷蒙德公爵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取昔兰尼加大公的头衔,作为洛萨的重要资助者,主要赞助人,他不担心洛萨过河拆桥,只担心自己股权被稀释。
那些如同狂鲨猛鳄般的欧陆君主们一旦到来,并且参股进去,战后分配上,就算还有他的一份儿——他要付出的代价,也远比跟洛萨合作付出得更多。
“我会尽快调来物资,骑士团,还有各处教堂捐赠给你的物资,我也会在后续,保证它们按时输送到你的军营里,你应该尽快出发了。”
雷蒙德如今的心态很矛盾,他对洛萨是有信心的,不然也不会下注投资,但匈牙利特使的那番话,的确还是使他心中平添了几分紧迫感。
洛萨摇了摇头:“不必着急,欧陆的国王们来不了那么快。”
攻略埃及,按部就班就是了。
从他启程时就在“筹备”十字军的欧陆君主们,现在大概率还被东西两帝国,联手入侵西西里王国的战争吸引了全部目光——再加上封建采邑制那糟糕的动员效率就摆在那儿,若说欧陆诸王所统帅的十字军,能在短时间内宛如神兵天降,出现在耶路撒冷王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雷蒙德摇头道:“是这样没错,但你出道至今,恐怕还没打过攻城战,埃及地势平坦,无险要可守,但却有无边荒漠,还有扼守绿洲通路咽喉的要塞作为屏障。你要打下一座城塞,花费数月时间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更何况,萨伏丁还可能掘开尼罗河,用洪水来迟滞你的脚步。”
“不会,萨伏丁不会这么做。”
洛萨对此很是笃定:“我们如今占据海上优势,就是掘开尼罗河对我军又能造成多久的迟滞?大不了我们就乘船从海上进攻就是了。萨伏丁敢这么做,反对他的力量只会更多,这对现如今,基本无法从萨拉丁那里获得支持的阿迪勒而言,他敢这么做,就是在帮助我们收拢科普特人的心。”
“看来,你对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已经有预案了。”
雷蒙德若有所思。
“我的次子明晚会率领一支骑兵到你麾下效力,他是个很勇敢的骑士——这事一度使我的长子对我感到很不满,因为他也希望能在‘圣枪守护者’的麾下效力。”
“我很荣幸能成为贵公子的主保人,更期待能亲手为贵公子加冕,爵爷。”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端起酒杯,饮下甘甜的佳酿。
这时,他俩看上去倒是有些朋友的模样了。
但洛萨心中很清楚,他们两个充其量暂时的合作伙伴,这老东西心眼儿多得很,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是经由他手炮制,或是推波助澜出来的。
掌控耶路撒冷时局十余年的摄政王,在圣地的势力早已如新哈布斯堡的神树,根系遍及每个角落。
“爵爷继续欣赏歌舞吧,我得去教训教训这些惹事的醉汉。”
“我倒觉得他们没做错什么。”
“其他人我不管,也无权约束,但在我的军营里,隶属于我的士兵,就必须遵循军令!”
洛萨神情郑重,十字军纪律松散的问题向来就有,有时他们能凭借一腔血勇,打出惊天逆转的绝境反击,但有时也可能会因此而将整支军队葬送。
他如今即将执掌一军,对此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库尔斯!”
他起身,高声喊道:“在军营里擅自斗殴者,将处以什么惩罚?”
库尔斯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洛萨的身边,他神情肃然道:“鞭刑十下,若是酒后斗殴,倍之。”
话音刚落,一众骑士,贵族们神情立刻变了。
洛萨皱起眉:“那还愣着干什么,叫持斧卫队来,把刚刚所有动手的人抓起来,让他们付出自己该付的代价!”
雷蒙德有些愕然,心道,你小子玩真的?
有些贵族则是若有所思,看得目不转睛,这就是洛萨侯爵独有的练兵之法吗?难怪侯爵麾下的军队,即使是那些刚从天地里拉出来的农兵,也颇具战力。
但赏罚分明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他们自忖是根本没法复刻的,他们根本没有洛萨这般崇高的声望,若是处置某个臣子,被臣子硬呛,那才是颜面扫地。